盯着地上的某个点,季承书后知后觉的发现。
——医务室不在那个方向吧。
这也不怪他,他也是新官上任,一直忙着备教案什么的,对于这些算是斑杂的事儿,就没有那么在意。
他转头,看向许安庭走的方向。抿唇,突然想起来她刚才苍白的面色,有些不放心。
“刘老师,帮我看下班,我去看看我班一个请病假的学生。”
季承书匆忙的打了声招呼。
身后一直怨念的注视他的季承礼,心里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
季承书最后是在天台上找到她的。
最高的一块不知什么的建筑,许安庭晃荡着腿在上面注视着远方。
季承书黑线。
“你在上面干什么呢。”
他有些冒火气,一路找来,出了不少汗。
许安庭注意到了他,有些意外。
她摇了摇头,面色还是很不好,面无表情。
许安庭不知道突然抽了什么风,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心里面的莫名不好的情绪就仿佛快要溢出来。
“我和小哲同母异父。”
她盯着有点烂漫的夏季阳光,不知道在想什么。
季承书一愣,心里面那点火气突然被奇怪所代替。
她和他说这个干什么?
而且——
真的假的?
和小哲同母异父?
许安庭突然笑了一声。
“可怎么说也是亲姐弟,我也没不喜欢他。”
许母没有多波折的人生经历,她这个人也的确是个温婉善良的好女人。
因为她这辈子的波折全都折在了年轻的时候。
她爱过一个画家。
那个画家长的特别好看,而且平心而论,不单单只有脸,这个人也很厉害。
那个男人有很多职业,而且基本都是那一行的顶尖人物,只是更喜欢画画多一点罢了。
所以才当了画家。
天才。
毫无疑问的天才。
不过……搞艺术的都是疯子。
那种天赋是病态的。
生活本来就比小说写的一星半点更狗血不是吗。
许安庭是试管婴儿,那个男人听说一早就自己把自己太监了。
不知道许母是怎么摆脱那个人的,是那个人厌倦了,还是他直接把自己作进了精神病院,或许还在这世界上某个角落光鲜亮丽的活着。
虽然她对从许母的一系列说辞不置可否,但是……算了真尼玛狗血。
……
那又怎样。
研究表明,父母智商高的以后的孩子智商也不会差。
甚至比他们两个都高那就更好了。
许安庭知道自己的不同寻常,可天赋不一定非要暴露在人前。
那只是她一个人的秘密。
如果她的出生是她自己的选择,那么她也一定是阎王的某个关系户。
借了那个许安庭连脸都记不得的男人的种,还有这么多人给予她宽容。
虽然许安庭根本没做错什么。
但是这个世界上有的东西还是世俗。
可是难得她活到这么大,没经受过什么恶意,甚至直接在一个很幸福的家庭里长大。
许母很爱她。
因为当年许父向许母求婚的时候,她母亲一直执意带着她。
许父也很爱她。
……如果忽略对她越来越频繁的体检,和每次很诡异的和精神科的老大叔大眼对小眼的话。
……
许安哲的到来,对许安庭来说是一件喜忧参半的事。
直到现在也是。
她很喜欢他,只是,她更喜欢自己。
这可能是血脉里带来的基因,因为童年的成长环境她自认特别健康。
许安哲小时候就很娇气,虽然她对以前的记忆都压根就没剩什么了,只是许母有时候总会提上那么几嘴。
又认床又喜欢吃点心,动不动还眼睛红红的,姐弟两个长的也好,许安哲小时候很黏许安庭。
他小时候还很聪明,当眼睛红润润的充满着泪水,他还会板着个小脸儿,仰着头冲向许安庭。
擦眼泪!
我不哭的!
姐姐给我擦!
可又和他的娇气无关,许母说到的一件事,让许安庭的心里痒痒的。
“小哲他第一句说出来的话,不是爸爸妈妈呢。”
许母朝她暧昧的眨眨眼。
“是‘姐姐’呀。”
——姐姐。
小孩子出生后叫的第一个名字无论是爸爸还是妈妈。
他们只是叫这个人。
最亲近的人。
随着许安哲第一声姐姐叫来,可能那时候依旧小小的许安庭,她心里突然模模糊糊明白了。
有一部分相同的血,流淌在对面这个小小的身子里面的。
以后随着两姐弟长大成人。
这些都是不会变的。
许安庭的目光落回那黑压压几千人的地方。
台上那个少年。
和她流有相同的血。
所以,空荡荡的一切承诺,一切无根的期许。
答应谁也不能答应他的。
她想随着自己心意的活着,冰冷而又现实的活着,抽着烟或者散着发活着。
许安庭承担不了任何,她所爱之人的承诺。
因为那样就太过于痛苦了。
她毕竟……是个胆小的人啊。
选择选择。
选了就要负责。
许安庭选择拒绝许安哲的靠近。
那句想要,那个转身,许安哲发出了对姐姐的要求,而许安庭胆怯的逃掉了。
那么,她也要负责许安哲对她的一切感情的变化。
自找的,不是吗。
——可是,还是很不舒服。
许安庭突然看了一眼季承书。
——这个人以后大概会很可怜,因为许舒昀是个相当固执的人。
如果不是卑微的挽留,一个男人还会有什么办法把以前错过的女人再次成功的抢回来呢。
许安庭突然想知道了。
在天台上也墨迹了好一会儿了,开学典礼最主要的部分也就十多分钟,早早结束了。
“季老师,”许安庭笑眯眯的向季承书看去,“开学典礼要结束了,确定不回去看看,咱班的学生能疯成什么样子吗?”
啊,平常的懒洋洋的许安庭又回来了。
季承书这样想到。
昀昀的妹妹和她一样,感觉都不是很省心的样子。
奇了怪了,明明在学校都是一副学霸的样子。
季承书不解,他抬头看向坐得很高的许安庭“你要回去吗?”
小姑娘晃荡晃荡小腿,突然半身躺了下去。
“我等一会儿。”
半晌听着下面没声儿了,许安庭起身,只看到楼道口季承书的一个背影。
竟然真的回去了。
她心想,原来老师其实也不都是很强硬的样子啊。
又很舒心的看着天上碧蓝的天际。
高高的天台上,俯视就能看到学校里面的一切。
四周的边缘都围着宽宽的水泥屏障,一般也跨不过去,所以不存在发生危险什么的。
嗯,就是跳楼。
宽阔天台的另一面。
脸色苍白的少年背着书包蜷缩在阴影里。
他盯着水泥地上飞扬的尘土。
眼睛瞪得大大的。
许安庭没发现他,季承书也没发现他。
少年一个人靠在冰冷的灰色的墙板上,像一朵枯萎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