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老太的亲生父母也是重男轻女的。
她是被亲生父母卖给周家的，然后她成了周家媳妇儿，她父母拿到三斤粮食。
到周家后，金老太日子过得也不怎么好，因为她婆婆还在。
婆婆和她母亲一样重男轻女，金老太前面接连生了三个女儿，被婆婆打骂过不知道多少次。
那个时候，金老太要一个人带三个女儿，还要洗一家人的衣服，家里什么活都是她来干。
就这样，她实在受不住了偷偷和丈夫诉苦。
丈夫当时的回答是——给了她一巴掌。
“你又不用下地干活有什么辛苦的？我娘年纪那么大，就因为心疼你不让你下地，才自己每天下地干活。你不就是在家里洗两件衣服做做饭吗，那么轻松的事给你做你现在还来和我说你累坏了？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想过日子就直说，马上离婚我再娶一个能生儿子的。”
不只是金老太的婆婆和丈夫，她身边所有人，老人家、婶子、小媳妇儿，都因为她没有生出儿子在背后说她坏话，说她上辈子干了丧尽天良的事，这辈子遭报应所以生不出儿子。
这样的传言让婆家人好几次都差点儿把她休掉。
金老太知道她回去连饭都吃不上，她亲生父母一定不会管她，所以想尽办法留在周家。
这样饱一顿饿一顿的日子，一直到金老太生出周大这个儿子开始，才发生改变。
生下儿子的金老太马上成了婆婆嘴巴里的乖媳妇儿，坐月子的时候甚至还杀了鸡熬汤给她补身子。
三个女儿出生后，从来没有抱过一次的丈夫也开始每天只要一有时间，就抱着孩子出去玩。
家里条件不算好，丈夫却还攒下钱给儿子买新衣服穿。
金老太第一次感受到生儿子的好处，看着大变样的生活，看着一下子突然对她很好的婆家人，她心里认定，女人必须生儿子。
这个要求，被她用在三个女儿身上，更用在儿媳妇身上。
于是，周红第一次生下女儿的时候，金老太拿她从婆婆那里学来的法子对付她。
不给吃不给穿，连孩子都给带。
金老太从来没有觉得她是错的，因为所有人都是这么做的，不管是她亲生父母，还是后来嫁人之后她的婆婆，都是这样对她的。
村里其他当婆婆的也都是这么干的。
既然所有人都这么做，那一定是对的。
金老太认准这一点，打骂起周红来一点都不心软。
她觉得她要是不这么对周红的话，周红就生不出儿子，老周家就得绝代。
正因为这样，哪怕现在围在旁边看热闹的街坊邻居都在骂她，金老太也不觉得她做错了什么，只觉得城里人虚伪，心里明明和她一样想要孙子却装出一副男女都一样的样子。
周红则借着装疯的机会，把心里所有的苦和难受全都说出来。
周大全程被金老太保护在身后，还不忘在背后和周红对骂。
“你每天在家里好吃好喝的，大不了让你带了娃而已，那本来就是你闺女，你带她不是应该的，整天在哪里喊苦喊累，你也不看看，哪个当媳妇儿的不干这些，啊？”
周大说得理直气壮，他打心底里觉得他没错，大家都是这么做的。
周红被丈夫这一句句话弄得彻底寒了心。
这一次，她不再是装作疯狂地朝他砸木棍，而是真的用尽全身力气，朝他胳膊上砸去。
金老太和周大都没想到周红会突然发狂，躲闪不及，周大的右边胳膊被粗壮的木棍砸中，顿时乌青一大片，痛得抬都抬不起来。
“你个死女人居然敢打俺儿子，看俺今天不治死你。”
金老太抓起一根比周红手里还大的木棍，大喊着朝她冲过来。
眼看木棍就要砸下去，啪的一声，被匆匆赶到的明珂踢飞。
“我看你们谁敢动。”
明珂眼尾发红，这是他生气的前兆。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刚刚金老太去打周红的时候，艾米正好站在周红旁边。
如果不是他反应快又正好赶上，艾米一定也会被打伤。
明珂不允许艾米受任何一点伤。
金老太不怕会骂人的，因为没人吵架吵得过她，但她怕横的。
刚才明珂的那一脚威力太大，把她吓得这个时候根本不敢再张嘴。
但周大却不乐意了。
“你谁，凭什么管我们家的事？”
他的目光在明珂和周红身上来回扫，眼睛里的怀疑谁都看得出来。
“我就说你怎么不回家也不寄钱了，原来是在外面有相好的了啊？怎么，小白脸长得好看赚不着钱是不是，还要你来倒贴？”
周大说得恶心，周红还没动手，明珂就已经直接给了他一圈。
“脑子里是屎的人看谁都是屎，说起恶心，谁比得过你这条乱咬人的狗？”
说完，又是一圈。
艾米和周红都被明珂打人骂人的姿势镇住。
特别是艾米。
她还是第一次看明珂像现在这样生气。
打架——严格意义上来说是周大被明珂单方面虐，一直持续到万三赶过来才停止。
万三熟练地把人分开，又口头教育几句，然后分别谈话，再把房东家里损坏的东西做个登记方便后面赔偿，才把人带回去。
路上，万三还乘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问明珂：
“我说你也不是这么冲动的人啊，今天怎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动手了？”
周大脸都已经被揍得和猪头一样，完全看不清楚是个人的模样。
明珂单手揉着另只手手背，满脸不屑。
“当着小米的面胡说八道，我打的都算轻的。”
艾米和周红关系那么好，要是真因为周大说的那些混账话心里膈应，明珂到时候有理也说不清。
所以，这种垃圾，打就完事，反正他手上力道拿捏得当，只会痛不会出人命。
万三啧啧两声。
“我就说嘛，原来是那个啥啥为红颜啊。”
“冲冠一怒为红颜。”
万三旁边的兄弟狗腿地补充到，被万三一巴掌拍脑门上。
“还用你说啊，老子当然知道是冲冠一怒为红颜，还要你个小兔崽子提醒啊？”
那个被打也不生气，摸着脑袋笑嘻嘻地说：
“老大这算是工伤啊，回头请我吃饭。”
说完他就脚底抹油溜走了，留万三在旁边继续骂。
“这些家伙真是越来越没个大小了，整天打趣我。”
明珂笑笑没接话。
万三脾气好又仗义，很有些朋友。
就是手底下的人都敢和他喊着哥俩好，但平时做正事的时候个个都很上道，不会耽误事。
他知道万三就嘴上说两句而已，心里根本不觉得有什么。
金老太和周大走在前面很规矩，没敢闹幺蛾子。
万三抬头望了一眼后就继续凑到明珂这里和他说话。
“我这两天收到消息了啊，艾家的人又开始闹了，被守在那边的人逮住好几次了都没消停，这次怕是下定决心要过来，你们可得防着点。”
艾丽和艾前进那种没本事闹出大事，但时不时冒出来恶心一下人太影响心情。
“除了这，还有江城大学旁边那学校的人啊，之前你收宅子来闹的那些人就是那边学校的人鼓捣的，还有王老太太之前做的梨汁生意，也是被那边学校里的人给抢了，是不是遇到以前有仇的了？”
“学校里的？”
明珂皱眉，马上想到颜小溪。
只是他想不通，现在他们都没在一个学校，也没什么利益冲突，颜小溪还想着要闹事。
“谢谢提醒啊，回头我请你吃饭。”
“咱俩谁跟谁啊，少在这里和我客气啊，不然我不认你这个兄弟信不信？”
万三和明珂嘴上打趣几句就回到队伍前头。
到局子里的时候，万三没做别的，先拿了个条、子出来。
上面写了个很大的数。
“这是房东住院已经花的钱，你们谁出？还有，她现在还给医院躺着呢，后面的钱也得掏。”
万三把条、子放到金老太和周大面前，然后两个人勉强能认识数字，一瞅那数脸都白了。
“俺们又没有打她，是她自个儿摔的关俺们啥事，她就是想骗钱。”
万三咧嘴，手指在桌上敲了几下。
“别给我这儿嚷嚷啊，你们跑去人家屋子里的时候几十双眼睛都看着呢，这笔钱医院里也有单子，要是不信自己去查，反正今天这钱得掏。”
金老太慌了。
她也不是没把人打伤过，但以前从来没赔过钱。
别说钱，就是道歉她都没道过。
可这是江城。
不管金老太怎么撒泼打滚，万三都没松口。
没办法，金老太直接把条、子扔给周红。
“俺们没钱，你出。”
周红刚因为他们去闹事被房东赶出来，正是需要钱重新去找房子的时候，身上也没钱。
就算是有，经过刚才那些事，她也不会为他们出一分。
“我没钱，而且同志，我被我丈夫和婆婆差点打死，我要怎么申请和丈夫离婚？”
丈夫打妻子，婆婆打儿媳妇，这种事不好管。
但这里是江城，周红又是大学生，多少比村里好处理一些。
万三把她带去问专门负责这些事的，然后继续找金老太和周大要钱。
“你们可要想好，要是不给今天晚上就别想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