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慕云笙眼中有了层愧色。
白无双现在脑子被这些话弄得乱七八糟，整个人都有些恍恍惚惚。
她不知道说什么，也就没有说话。
只怔怔的站在这里，看着他。
她说不清她心中是什么情绪。整个人像是失了魂，此时站在这里的只是一个没有生命的躯壳。
而她的灵魂已经飘远了，独立在这躯壳之外，看着眼前的人，听着他的话，旁观着当日的情形。
过了一会，耳边才又响起慕云笙的声音。
“那时候，我的精神很差，情绪更差，我原没有想过会早死，很接受不了。所以整个人精神都有些恍惚。很长一段时间，我几乎没有离开过王府。也拒绝见客，只独自闷在府中。所以对你的事情，懊恼惭愧，也就那么一阵，并没有真的放在心上。无双，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
他真诚的说，目光紧紧凝视着她。
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渴望，也充满急切。
可白无双并没有回应他，她只站在他面前，原本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的紧紧攥成了拳头。
有一股情绪在她心口发酵，膨胀，她现在正在努力忍受这种情绪发泄出来。
沉默了一会，慕云笙又道：
“很久之后我才从那种状态中走出来。到那时候，我才又想起自己曾经做过一件错事。后来又命人去打听过你的消息。才得知，你已经被你父亲罚到乡下了。有一年，我去巡视地方的时候路过过王村，想起来便去看过你一眼。那时候你正在给人看病，并没有注意到我。
我远远的看你神态温和，从容有度，对着一个年迈的老人，也很有耐心，说了许久，才又亲自拿了药给他。
那时候我想，虽然离开了相府，离了那荣华富贵之所，但这对你不一定是坏事。
就如我一般。不知道多少次，我希望我没有生在皇家，我希望我是个普通人。
只是个普通人！”
慕云笙强调了最后一句。
这个想法，白无双倒是能够理解。
荣华富贵并不一定就是好生活。命运赐予你荣华富贵，就会拿走你别的东西以作交换。
比如自由，比如亲情，比如，快乐。
事实上，连她自己都认为，如果在王村的日子比在白府快乐许多。
就连如今，若不是因为他是王爷，他有他丢不掉的人和事，她宁可与他浪迹天涯，寻找一处安宁静谧的地方共度余生。
所以，他的话，她非常理解。
白无双的心被触动，微微颤了颤，依旧没有说话。
她知道，慕云笙会接着说下去。
他既然开了口，就一定会把这件事的始末说清楚。
所以，她等着。
又过了一会，慕云笙才又说道：
“后来我便没有打扰你。我想虽然当年的事对你虽然是个沉重的打击。但是离了那府中，你现在过得也还不错。如此我便放心了。也没想着要去打扰你。”
是啊如果他真的一直这么想，那也不错。
她就一直在王村当她的大夫，治病救人，过完后半生。轻松自在，无拘无束，又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多好？
可他……
“后来为何又改变心意？”
白无双终于开口。
这话压的慕云笙心头一颤。
凝眉许久，他才说道：
“如果我说，从那日见过你之后，我心中便有了你，你信吗？”
这是白无双万万没想到的答案，她又愣住了。
须臾，就听慕云笙略带讽刺的轻笑了一声：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甚至起初我并不知道。直到那日听皇嫂向我介绍你。那一刻，我的心才真正明白，什么是喜悦什么是期盼。我没有办法再向从前一样拒绝，因为我的内心里不允许。
我的心里告诉我，接受她，拥有她，我也知道这样也许有些自私，也许会违背你自己的心意。但是我无法说服我自己放弃你。后来我便想，你发生过那样的事，你这一生怕是不会再成亲了。
我若是将你接到身边来，他日我便是死了，你也至少是个王妃，能享受皇室的待遇。如此也算后半生有了着落。”
这话……白无双不由的勾了勾唇角，露出讽刺的表情来：
“王爷这前后的想法差别可真大。”
他前面说不想破坏她现在的生活。
现在转脸又是这番说词，差别不可谓不大。
简直滑稽。
白无双脸上的讽刺像针尖一样刺痛了慕云笙的心。
他不由自主的又皱了皱眉：
“我知道，我的想法很自私。我那就是给自己找理由。找理由心安理得的接你到我身边。从那之后，我的脑海中总晃荡着你那日的温和甜美的笑脸。我便想着，若是我的府中能有这样一个人，一张笑脸，这偌大的院子定会温暖许多。”
慕云笙这低诉的声音又一次触动了白无双。
她的心轻轻一颤。
他的话，她相信，可这不是他做了这些事，又隐瞒这么久的理由。
如今算起来已经六年了。这么多个日日夜夜，他都没有说一声。让她的心整日处在这件事的煎熬中。
她难过，忐忑，又愧疚。
她觉得她没有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呈现给最爱的人。
却不知道，那人早已经拿了去。
拿便拿了。现在又算什么呢？他自己早已经心知肚明，却只看着她时不时的会想起这件事，还是会被这些负面情绪影响。
这件事不能全怪他，他却也是最初的参与者，更是后来的知情者，而现在，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就觉得他更像个旁观者。
高高在上的做着他的王爷，顺道欣赏一下她的窘态。
他这么做，将她至于何地？
白无双心中无法接受，那脸瞬间就冷的宛如冰雕一般。
盯着慕云笙看了好一户，她突然抬起右手对着门口指着扔扔出两个字：
“出去。”
“无双。”
慕云笙急了一下，忙想继续解释。
可一看她这完全没有一点暖色的脸，他又终究没有开口。
她的性子，他最清楚了。
她认准的事情，你最好依着她，否则她绝不会原谅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