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淤血从嗓子里咳了出来,她惊恐地从床上坐起来,一头冷汗。像做了一场噩梦,恍惚地看着周围忙碌的婢女,已经有人替她擦干了血渍,还有人替她换好了染血的衣服,她麻木地坐着,多希望是梦啊,她叫夏嬴心,今年二十六岁,是个花店小老板,平时喜欢徒步爬山攀岩等户外活动。
记得自己开车去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爬山,爬山的时候掉下去,在一堆尸体中醒来,那时大脑混沌,并没怎么害怕。可是,刚刚,刚刚一个大活人在她面前被一剑刺杀,她的血溅了她一身,她只知道她叫渊儿。
夏嬴心大口喘息着,还是觉得气不够用的,受过伤一直没有好彻底的后脑勺,胀痛难忍。她伸出双手捂住了头,痛苦地大叫起来。月俞皱着眉头进了屋子。“真犯病了?”他怀疑地问一个婢女。婢女使劲点点头。将月俞引了过去。月俞不耐烦地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可以了,闹一会儿够了,人都给你杀了,还想怎样?”说着拿手去扒她的手,好烫,他眉头皱地更紧了。夏嬴心感到有人碰她,一看是月俞,害怕地瞪着眼睛,快速向床里缩进去,她像面对怪物一样惊恐无助地抓着被子,可是已经无法退缩了,浑身都在颤抖,感觉马上就要倒下,却又咬牙硬撑着。“找太医看过了吗?”月俞问到。“没有,之前跟殿下汇报,殿下说不用去请。”一个婢女小声回话。“哦……”月俞轻挑眉毛,脸上布满阴云,“没人跟我说她是真的生病。”他咬牙切齿。“她要是出了事,你们都得赔命。”婢女们吓的,纷纷下跪求饶。“滚,去找太医……”
“一晚上闹个不停,真是讨厌。”荣莘太后夹了一块羊排,送到了月臻碗中。“以为你又回宅子吃,没想会留下陪我,娘亲很开心。”月臻慢悠悠吃着荣莘太后夹在碗里的食物,没有搭话,心不在这里,食自然不知味。这时,太后的贴身婢女瑞籽小心翼翼走了进来,她看了看月臻,犹豫间,荣莘太后不耐烦地摆摆手。“说吧,我自己的儿子怕什么。”“回太后,芙雅殿那边去了好几个太医,夏国那位好像公主病的很重,已经失去心智,过不过的今晚都不一定。”“真是不长脸,这么脆弱。”荣莘太后押了口茶.“请了几个太医?”“把宫中的太医都请去了,听说诊的不太好,说是脉象已经摸不太到了……”“咣当一声……”月臻的碗摔在了桌子上。紧接着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跑了出去。“这个晦气的女人,要害我的两个儿子啊……”荣莘太后,悲痛地闭上眼睛,她故意让瑞籽说给月臻听的,因为老早就看出了月臻的心思,只是没想他真的动情。
月臻不顾阻拦闯入芙雅殿,此时月俞正在屋里焦急地踱来踱去,她对他来说还有用,她不能死,不能让她死。太医正在给她施针,汗珠顺着太医的脸颊缓缓流淌,几个婢女使劲摁着她的身体,太医的手也是抖地厉害,生怕一动,这针就扎偏。她身上明明已经摸不到脉搏,人也进入昏迷,可是身体还是很有力地挣扎着,像是要逃离出去。月臻已经闯进屋里,月俞摆摆手示意侍卫撤下,他没心思管他,既然月臻喜欢,那么这说不定是他们最后一面,对自己的亲弟弟这点情面还是有的。
月臻靠到床边,想着两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一个月的时间,她的闹,她的刁蛮任性,到后来的乖巧懂事,甚至安慰体贴。这漫长的一路,他们几乎形影不离,他从没跟一个女人如此亲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他认为她也喜欢他,不然为什么总是依赖他?虽然她为了权谋跟利益抛弃自己,他还是不可救药地喜欢她,离开花都的日子,甚至回到花都都是为了她。她害了渊妃,他气她,可是渊妃刺她落入水中,他立刻冲了过去,只是没想到她水性不错……她让他没想到的地方太多太多,他会不会来不及了解?夏嬴心被婢女紧紧摁住的手臂,已经摁出了淤痕。月臻心疼地把手覆了上去,轻轻抚摸着,她忽然像触电般,停止了抽动,婢女们互相看着,又看向月臻,尝试着小心翼翼松开手,她不挣扎了。莫非……
太医赶紧停下施针,仔细的探起脉搏,他的神色变的奇怪,片刻,太医放下她的手腕,跪到了月俞面前,“殿下,公主的脉搏已经开始平稳。”这老太医年事已高,资质平平,近几年已经不太出诊了,今天国王召集所有御医入殿,眼看一个个医术比他高明的都给带了出去,他早已经怕的要死,虽说人早晚得一死,可晚死一分赚一分,他只能硬着头皮上,没想到还真死马当活马医好了。他甚至有点小得意。月俞绕过他,走到夏嬴心身边,看着她开始平稳的呼吸,刚刚煞白的脸也渐渐恢复血色。“下去领赏吧。”他松了口气,对那老太医说到。老太医赶紧喜滋滋地谢恩离去。月俞又看了看月臻,他旁若无人的握着她的手,甚至把她的手放在嘴边,一点也不在意别人。真是仗着是他的弟弟,就以为他不敢动他?
婢女们看看月臻在看看月俞,都不敢出声,小心的等待指示。夏嬴心出了一身汗,衣服已经湿哒哒地黏在身上。“九弟,跟本王回避一下,让她们把三公主的衣服换下,湿在身上容易着凉。”月臻这才注意到她一身狼狈,像刚从水中捞出来一样。可是他刚刚松手,她却一把抓紧了他的手,她的眼睛慢慢张开,有些空洞地眼神转向月臻。“别走……”她气丝微弱地说。月俞翻了个白眼背过身去,月臻抓紧了她。激动地说。“我不走”“你不走,她就得着凉。”月俞气急败坏地补充。“对,我先出去,等她们给你换好,我再来陪你。”月臻赶紧拍拍她的手,但是她抓的更紧了,警觉地看看四周,眼神恢复恐惧。“你别走。”她似乎在请求他留下。“我就在门外,她们给你换好,我就进来,你浑身湿透,不换会着凉。”“那你在屏风后,背对着,我能看到你,让他走……”她指着月俞小声说。月俞回头瞪了他们一眼,一句话也没留下,快步走了出去。月臻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月俞,看样他也是拿这个女人没了法子。
“我没有给渊儿下药,不是我指使的。”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被月臻误会,她希望月臻相信她,委屈地忍着泪水。“但这件事跟我有关,应该是我母后派银杏做的,所以渊儿还是因我而死。”她颤抖着,把脸埋进了被里,也不想让月臻看到她哭泣,却忍不住掉眼泪。“嗯,我相信你。”月臻学她的样子,轻轻捋顺着她的后背。“真的?”她从被子里一点点露出头来。看到月臻在点头。她松了口气,别人怎样想她才不在意,却唯独在意他。“我不能跟你走,是因为我不知道我的心是怎样,也许会接受你,也许永远不会,所以……”“所以,我喜欢你就够了,你无需回应,你身体抱恙,好好休息。”“抱歉。”“无妨。”她之前痛苦的像要皮肉分离,甚至感觉灵魂都要破肉而出,如今却回了魂一样,开始精神。可是不借着这个理由装睡也不太合适,既然解释清楚就顺着他的话休息吧,她闭上了眼睛……
再次睁开眼睛,已经天亮,婢女们小心翼翼地在一边后着,月臻已经不在身旁,昨晚的事情变得模糊。“银杏。”她冷淡地把银杏叫到身边。银杏听闻赶紧跪到她跟前。“我只能保你一命,算是给你这些年伺候我的回报,以后你就跟我没有关系了,你要回大夏我找人送你回去或者随便找个差事做去,这里就不留你了。”银杏跪在地上哭丧着脸求到“公主别赶奴婢走,奴婢下次不敢了,求公主饶了奴婢。”“我有什么资格饶你?你该求死去的渊儿跟她肚子里的孩子饶了你……”她冷冰冰地说,连看都不想看银杏一眼,银杏瘫坐在了地上,这种事情她也是第一次做,没想过是杀人的事啊,以前在夏国宫中,年长的婢女们对这种事情毫不避讳,就像是讨论家常一般,那时的三公主不也常说那些喝了除子汤的妃嫔们活该嘛,如今,如今怎会变成这样。夏嬴心不在理她,由着别的婢女替自己更衣梳洗。银杏在地上坐了会儿,痴痴地站了起来,大夏是不能回的,回了就是个死,去别的地方当差,皇后就能放过她吗?这次事情办砸了,不但害死了别人,也害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