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夜里,何姑姑便带来了好消息。
待浣洗局里的人都已歇息,何姑姑带着婉珺悄悄的溜到了浣洗局的侧门。
只听“咚咚”两声,何姑姑连忙打开了侧门,溜进来一个太监。
婉珺站在一旁,低着头,不敢抬头看。
“婉珺妹妹......”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过来,婉珺仔细琢磨了片刻,这才发现是倪克连的声音。
婉珺抬头一看果然是倪克连,婉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倪公公,怎么会是你啊?”
倪克连高兴的笑了起来,“哈哈哈......不是我,还能是谁?”“原来你们认识啊,这就太好了!”一旁的何姑姑见状也跟着高兴了起来。
“姑姑,不是一位李公公吗,怎么是倪公公过来了?”婉珺向何姑姑有些不解的问道。
倪克连笑了笑,连忙解释道“呵呵,婉珺妹妹你有所不知,这宫里的人不认识倪字,分不清倪和李,这一来二去就叫成李公公了。”
何姑姑缓缓的叹了口气,笑道“既然认识,那就太好了,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婉珺略带狡黠的,开心的问道“倪公公,您现在升官了?”倪克连打趣道“这可都是因为婉珺妹妹你啊,有人不喜欢妹妹你。而你受罚,却成了我升迁的垫脚石,真是造化弄人啊,只是委屈了妹妹......唉.......”
婉珺见到李公公变成倪公公,心里非常高兴,之前的担心一下子烟消云散了,最起码是自己熟悉的倪克连。
“何姑姑,你之前跟我说有个得力的宫女想来我们尚书局,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自家妹妹,真是欢喜。”
倪克连对着何姑姑开心的说道,高兴的已经合不拢嘴,接着道“既是自家妹妹,何姑姑放宽心就是了,我一定帮你照顾婉珺妹妹的。”
何姑姑安心道“李公公这么说,我就安心了......”
倪克连摇了摇头,笑着说“婉珺妹妹你看,还叫我李公公呢.......哈哈.......”
一旁何姑姑笑着笑着却忍不住流了眼泪,“婉珺,你走了可要照顾好自己,莫要我担心,知道吗.......”
婉珺见状也有些动容,忍着眼泪道“放心吧,姑姑,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您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一定抽时间来看您......”
“嗯!”何姑姑抹着眼泪点了点头。
倪克连安慰道“何姑姑,你看这样,明天我办了手续,再带了去,这黑夜里带人不方便,今晚就让婉珺妹妹还在这陪你吧。”
倪克连的心思缜密,他明白这宫女调动不能暗着来,需光明正大的办才好,凭自己在宫里这么多年,想必这点事情应该会办的滴水不漏。
“如此,便太好了!”何姑姑一听倪克连的话开心的快要跳了起来,终于这一夜,婉珺还可以陪伴自己在这深宫里。
倪克连笑着辞别道“好了,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明天等我消息!”
“嗯!”婉珺点了点头。
话毕,倪克连谨慎的出了门,消失在夜色里。
隔日,果如倪克连所言,很快便办妥了调换手续。婉珺虽然以前是一个嫔妃,但是如今更是一个宫女,皇宫广大,又有谁会刻意的去在乎一个小宫女的事呢。
以前的惠嫔已经在大家的记忆中渐渐抹去......
现在的宫女婉珺在大家的轻贱中渐渐忽视......
待收拾完毕,婉珺与浣洗局的姑姑、宫女告别后,便随着倪克连来到了尚书局。
虽说是尚书局,其实也就是伺候皇家笔墨纸砚的差事。尚书局主要负责的地方就是南院书房,除了伺候皇上读书、写字、作画外,另外也负责皇宫藏书、字画的管理,也负责纸品、笔墨的采购置办。
倪克连带着婉珺边走边聊,介绍的很细,待介绍完了,倪克连支开了旁人,只留下他与婉珺在屋内。
倪克连给婉珺倒了杯茶,打开了话匣子“既然来了,我有句话还是想问下婉珺妹妹,你费劲心思来这尚书局想做些什么?”
婉珺听出了倪克连话里的不安,只轻轻的拿起茶杯,喝了一小口茶,道“倪公公,我的事希望你还是别问了......”
倪克连见婉珺不肯开口,无可奈何道“既然婉珺妹妹不想说那便不说,只是有些话我想说给你听......”
倪克连的语气听起来似乎有些为难,婉珺劝慰道“倪公公只管说就是,你当我是自己人,我也当你是自己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倪克连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来“其实,我之前确实是皇后派来监视你的,这个我必须和你坦白。你也知道,皇后之前对你不是太放心......只是我自从见了婉珺妹妹第一眼开始,我便再无半分害妹妹的心思,我说这些话,希望婉珺妹妹能够理解......”
倪克连此刻的坦白让气氛陷入了尴尬,婉珺心里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被罚后,倪克连升了职。
倪克连又道“虽然,我不知道你要做些什么,但是恕我坦言,在这宫里这么多年,我也能感觉到婉珺妹妹是有别的目的。既然婉珺妹妹不想说,我也不会再多问。我只是想说只要婉珺妹妹想做的事,我就说豁出我这条命,都在所不惜......不怕妹妹笑话,我长这么大,从未想过自己会对与妹妹这短短的情谊这么上心,只要能尽了我这份情谊,我便别无所求了......”
此刻,倪克连的话就像春日的阳光那样温暖,洒在婉珺的心里。婉珺没想到倪克连这么在乎自己,也没想到倪克连竟然这么上心。
确实,从认识第一天起,倪克连未曾害过自己,这婉珺心里是清楚的。倪克连这种在宫里混了二十来年的人跟自己这么坦白,婉珺也是没想到的。
婉珺动了心,笑着说“既然如此......以后我就喊你倪大哥吧!”
是的,婉珺确实动了心......
在这后宫里,像这样对待婉珺的,倪克连算的上第一个。虽然何姑姑、如玉待自己也很好,但是都比不上倪克连的真挚。这份如珍珠般的兄妹之情,在这冰冷的皇宫内却是如此闪闪发光,让人珍惜。
听到婉珺肯定的回答,倪克连突然觉得心里多了一份安宁,他苦苦追寻的兄妹情谊在今天得到了肯定。
倪克连没有直接接话,但是婉珺看得出他的内心已经在热烈滚动。
婉珺接着道“我之前之所以不答应,是因为不想我的事牵连到你......但是从今日起,我便记下哥哥的话了,我自会珍惜这份兄妹情谊.......”
倪克连有些感动道“在这宫里这么多年,今天算是明白了什么叫作真情......在这尚书局里办事,妹妹只管放心,凭着哥哥这双眼睛、这只鼻子,只需一看、一闻便知道宫里哪些人能用,哪些不能用。所以,在这尚书局里,妹妹安心便好。”
婉珺默默的点了点头。
倪克连的话给了婉珺莫名的底气,此刻的她终于明白什么叫作安心,在这宫里,这是头一次这么安心。
“倪大哥,其实不瞒你说,我想去南院书房伺候皇上作画、写字......”
婉珺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倪克连思索片刻,缓缓答道“这倒不是什么难事,这南院书房都是我的人,只是有一个人需要特别注意。”
婉珺有些不解的问道“是谁?难道是皇上身边的贴身太监?”
倪克连笑道“妹妹真是聪慧,一点便知。只要皇上在这南院书房,都是由我们尚书局负责打理,我的人自然不用担心,但是这皇上身边的林公公是太后的派来的......”
听了倪克连的话,婉珺是有悲有喜。喜的是自己的目的终于快要达到,悲的是这皇上的身边总是跟着一个监视他的林公公。
一时之间,婉珺也没有什么办法。
倪克连看出了婉珺的心思,安慰道“妹妹无需担心,这件事不要那么着急,我们还是见机行事吧。”
“嗯!”婉珺点了点头。
在这尚书局里,有了倪克连的照料,婉珺体会到前所未有的轻松,每天只做些简单的活,不像在那浣洗局那么起早贪黑。
婉珺没有急着去南院书房,因为她自己清楚时机还不成熟。不过在这尚书局,婉珺才见识到了倪克连的真本事,那就是收买人心。
在尚书局里,倪克连虽然赏罚分明,但是对宫女、太监却是关怀备至,恩威并施,有好的东西从来都是赏赐下去,自己却从不贪图。
这些事情,虽然看起来小,但是一件件的都记在了婉珺的心里,她对倪克连也越来越佩服。
这日夜里,婉珺坐在院子里,她最喜欢晚上一个人遥望星空看月亮、看星星。
正当婉珺沉浸在思家之情的时候,倪克连走到旁边,坐了下来,手里拿着一壶酒。
倪克连看着婉珺,笑了笑,“想家了?”
婉珺点了点头。
“不过我却不想!”倪克连卖了个关子。
“倪大哥为什么不想?”婉珺有些不解道。
倪克连喝了一口酒,看着夜空说道“我从小就是孤儿,为了混口饭吃,来到宫里,无依无靠,我是受了多少罪才活到现在。但是今天不一样了,有了你这个妹妹,我便觉得有了家,有了亲人,所以也就不想家了。”
倪克连的话让婉珺心里暖暖的,顿时觉得自己也不想家了,笑着道“虽然来到尚书局时间不长,不过,我却越来越佩服哥哥了。”
婉珺的话让倪克连摸不着头绪,笑着问“佩服我?佩服我什么?”
婉珺连忙解释道“收买人心啊!你看这尚书局的人被你管的,这些人打心眼里愿意跟着你!”
听了婉珺的话,倪克连笑着摇了摇头,“其实,每个人都渴望得到尊重,你尊重别人,别人就会尊重你。每个人也渴望公平,你对别人公平,别人才会服气。我比旁人多的只不过是多了一点点尊重和公平。”
婉珺听完倪克连的话,有些搞怪的笑道“不对,还有了一个哦......”
倪克连莫名其妙道“还少了什么?”
婉珺笑道“还少了真情啊!”
“哈哈哈哈......”倪克连摇了摇头,紧接着喝了一口酒,大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