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归平妖记》，听名字便知道其中大概的内容。
沈言于是抱着几分期待读了下去。
但只寥寥几页过后，心便又沉入谷底。
因为，这书中主角‘莫不归’，居然是一位江湖侠客。
“凡俗的拳脚刀剑么？”沈言微一叹息，不是他看不起世间武学，实在是自己亲身体验过修仙之法，前者与之相比，着实登不上台面。
便是真有那剑法技艺臻至巅峰，乃至传说中能隔空发出剑气的剑中圣者，只怕也未必敌得过自己这一手浊青术吧。
沈言摇摇头，还是耐着性子继续往下读。
如果不考虑此书的作用，只作为一个故事来说，这本《莫不归平妖记》称得上是个中佳作。
其洋洋洒洒数十万字，将那莫不归自孩提时代为猎人之子，苦练气力，到少年得高人传武，小有名气，再到三十武功大成，一路由南向北，挑战各路高手，被尊为‘莫无敌’，问鼎武林，最后起意寻仙，杳无音讯，凡一甲子之事说了个通透。
至于为何书的名字为平妖记，那是因为莫不归在寻仙之前不为人知的最后一战，也是他此生最巅峰的一战，正是与一位通了灵智的山中妖物展开的。
而那一战，莫不归以区区凡人之身，逆斩了修成妖气的妖物，绝对称得上是以弱胜强。
不过，也正是因为见识了妖物的可怖，莫不归才发现这一身武道根本不算什么，遂起了寻仙问道的心思，不再出现在江湖之上。
沈言目光停留在记载这最后一战的书页上，上面对那座山地形内貌的描述，像极了玉梁山中。
虽说玉梁山方圆千余里，但既然这本《平妖记》以香火的形式保留在青阳县城隍处，那么是此处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似乎，三合村的确出过一位江湖大侠，难不成便是莫不归？”沈言眉头紧皱，要不要这么巧合！
而且，能以香火文书保留传记，未免尊荣过大了些。
他于是又仔细翻了最后几页，着重看莫不归是以什么方法破了妖物的护体妖气。
只见其上这般写道：“彼时风吹雨动，雷鸣电闪，正是天公助力，斩此妖邪，莫不归自血泊中缓缓站起，见地上长剑碎裂四散，便拾起被雷击落的枝桠，大喝一声，迎向那周身黑雾蒙蒙的妖精。”
“当是时，树枝引落雷霆，一片霹雳闪烁，只听那妖物凄声惨叫，血光四溅……不待此獠反应，莫不归福至心灵，再以树枝施展刺剑术，藉奔雷之势，破开妖躯，将之钉死在山石之上……”
树枝引动风雷？沈言有些愕然，这……可不是凡俗武学能做到的地步。
他虽是初入修炼之道，但也知雷法乃同品阶修仙正法中的最上等。别的不说，清云子曾施展的本事也不过是控物驱水，画符施咒罢了，比之雷法，那是远远不如，甚至除却杀伤力，本质还远不如沈言浊青之术来得神异。
但要说莫不归是巧合般地与天地风雷之势契合，那也说不过去，因为，之后莫不归寻仙问道的举动说明了，他一定在这个过程中发现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至于这本《平妖记》是否用了小说传记惯用的夸大手法……沈言直觉是不太可能。
“风雷互助，雷击木落，风雷木……”沈言念叨起这几个字，不知为何，心思再度遁入玄之又玄，玄而明之的澄澈之境，渐渐有了当日忆起《逍遥游》时的感觉。
神思缥缈，似幻似真的景象开始浮现。
源自梦中不知在何处遍览过的道藏，于天地间，化作金碟玉册、竹简石刻分列万千，被云霓遮掩，氤氲阻隔。
“天干地支，阴阳四象，五行八卦……”沈言喃喃自语，眼中神光却是愈来愈亮。
“古者包牺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
“一曰乾，为天；二曰坤，为地；三曰震，为雷；四曰巽，为风；五曰坎，为水；六曰离，为火；七曰艮，为山；八曰兑，为泽。”
“又有乾兑属金，坤艮属土，震巽属木，坎为水，离为火，故五行即为八卦，八卦即为五行…… ”
一道道至理真言萦绕心头，沈言沉浸其中，良久，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竟是这般缘由。”
震巽正是风雷卦属，余五行属木，而雷击木亦是天地木行，以木行承载木属，自然合情合理。
“好一个天大的机缘。”想到那位‘莫无敌’必定是在这一过程中领悟了什么，沈言亦不禁赞叹。
而此际，先有香火纹路让其法字之道有了初始的字基，后有脱胎于世间五行的八卦之论指点迷津，得了化法的方式，便是那传闻中的敕令之道。
点字为法之道，今日算是成了！
沈言喃喃自语：“天地间可还有比气更合适的载体？可还有比自然造化更莫测的法门？既如此，不如便以我这一身浊气去承载天地万物，本源之妙。”
“那么……”沈言看向老槐树，又抬眼以神目观测天象，不由得有了几分笑意，“槐伯，届时虽说于你好处多多，但只怕要劳烦您受些苦了。”
听闻此言，槐树“沙沙”作响，散了散枝桠，似说无妨。
沈言莫名地笑了笑，便不再多言。
之后的几日，沈言除却修炼，便开始尝试以气成字，以字承法之道，也算忙得不亦乐乎。
当然，即便再忙，于百草堂处，该去查探的还是要查探。
以那日周府夫人安素妙与管家的言论，显然百草堂之事还牵扯到了三合村。
而三合村不仅与不见踪影的所谓玉梁山匪相关，也和城隍似乎干系极大，加上害死女鬼冯玉莲的居然是县守，以及早早如同避难般前往张家村的张然。
这一连串的事环环相扣，只需解得一个，想必就能全盘皆通。
算算离张夫子回来也就几日了，那么，今夜，不如就前去药坊探个究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