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们想要我做些什么?”赵觉问。
“我们需要找到更多的证据来证明林言垲与青煌有染。你还记得唐温吗?”
“记得,当年他是我的副将。”
“对,此人继任后成为西宁新的将领,他性格直率,在朝中素来是有话直说,因此得罪了不少擅长粉饰太平欺上瞒下的大臣,其中又以冒犯林言垲最甚,所以两人频频交恶。此北陵一事蹊跷之处颇多,想必他大约会有所察觉,正好可以与我等联手,但将军和我不便贸然前去拜访,大人你是他的前任统领,若有你的拜帖可为我们消除怀疑,得以见到他。”
赵觉思索片刻,道:“我写拜帖倒是不难,不过时间过去了那么久,唐温是怎样的人、是否可信,我不敢断定,你们要去须得小心行事,先别透露身份。”
“那是自然,谢大人嘱咐。”
赵觉还想说些什么,只听得屋外一阵喧哗,他皱了皱眉,见顾容乐也是一脸不明所以,就道:“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不如我们过去看看?”
顾容乐点头,他正有此意。
两人出门,循着声音的方向来到了风荷花园,一踏进来便听到了那句句尖利的侮辱之言,赵觉不由得勃然大怒,喝道:“放肆!你们在干什么!?”
喧闹的众人立刻安静了一瞬,齐齐低头唤一句“大人。”
赵觉走近,先是看到苏窈娘一副战战兢兢、双眼含泪的可怜模样,再看她的婢女红肿的脸,又见盛若柳冷淡平静的表情,一时便将事情经过猜了个七八分。不过还是得问:“发生何事了,非得这么吵吵闹闹的?”
盛若柳语带讽刺:“不如问问你这位懂礼数的小妾。”
苏窈娘落下泪来,说:“阿觉,都是我的错,方才我遇到姐姐,说话席间一时未识礼数,便没有姐姐允许就坐下了,此举冒犯了姐姐,姐姐就让我起来,许是怕我受委屈,紫袖失言说了姐姐些难听的话,就被翠竹姑娘打了一巴掌……随后,你就来了,对不起,是我教人无方,日后我定然对下人严加管教,阿觉你罚我吧!”
苏窈娘知道,如若她不保紫袖,那么依盛若柳的性格一定会让人把紫袖拖出去打死。
她一个人在赵府,就紫袖这么一个帮着她的人,二人情同姐妹,她自然不能不管。
可不等赵觉发话,盛若柳冷笑着说:“真是说笑了,下人犯错,怎么能让妹妹一个人承担呢?该罚的要一起罚,你说呢?”
她看向赵觉。
赵觉明白苏窈娘一个人入府,身边只有紫袖这么一个陪嫁丫鬟时时伺候着她,但这盛若柳很显然就是要他给她一个交代。
饶了紫袖,盛若柳会接机发难,不饶,苏窈娘又不依。
这是人家的家事,闻歌低头不言,假装不在。
赵觉说:“来人,把紫袖拖出去领家法,窈娘,你给夫人道歉。”
随即有人上前拖走了紫袖,苏窈娘心领神会,家法而已,至少留了紫袖一口气在,这是赵觉的妥协。她不是不知收敛的人,乖巧地冲盛若柳俯身行礼,说道:“姐姐,对不起。”
盛若柳何尝赵觉的心思,她看也不看苏窈娘,对翠竹说:“我累了,回去吧。”
“是,夫人。”
赵觉动了动嘴,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
盛若柳背挺得笔直,一步一步走远。
闻歌起身,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对赵觉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话音刚落,她便拉住顾容乐的胳膊要走。
顾容乐猝不及防地被拖走,急忙冲赵觉拱了拱手,然后跟上闻歌。
赵觉顿时感到一股无力感,苏窈娘小心翼翼地拉了拉他的袖子,自责道:“阿觉,对不起,是我做错了,害你在朋友面前失了面子。”
赵觉安慰:“不是你的错,定是盛若柳又诘难你了,不过你那下人,确实得好好管教一番,不成体统。”
“嗯,我一定会的。”
“事情你都跟他说了?”
“说了。将军,你为什么不去自己去说?”
“我答应了盛夫人要帮她,没空。”
“真的?”
闻人舞阳把杯盖拨来拨去,终于顶不住顾容乐审视的目光,败下阵来道:“我怕看到他,会忍不住揍他。”
“……因为你见不得美人苦?”顾容乐对不着四六逃亡路上还要去青楼看美人弹琴的闻人舞阳如此问道。
难得地,闻人舞阳没有反驳他,而是沉默了很长时间,说:“可能是吧,说了你也不懂。”
顾容乐刚要说话,闻人舞阳拍案而起,生气地喊:“关小爷屁事!我饿了我要出去吃东西!”
说着拔腿就跑了出去。
顾容乐撇了撇嘴,嘟囔:“你怎么知道我不懂?”随即也边跑边喊:“钱袋子在我这!你去哪吃啊!”
这边赵觉哄好了一直哭哭啼啼的苏窈娘,心里甚是烦闷,想着找闻人舞阳喝喝酒,谁知到了地方后闻顾两人都不在屋子里,小厮告诉他他们出门去了。
赵觉只好打道回府,藏进折笔斋里写写字平心静气。
是夜。
晚饭时闻人舞阳终于出现,因着白天发生的事,盛夫人没有出现,苏窈娘努力活跃气氛,闻歌配合着说些话,气氛倒也不至于僵硬。
闻人舞阳拒绝了赵觉请她喝酒的邀约,早早告辞,和顾容乐回房歇息去。
赵觉邀请泡汤,跟苏窈娘同宿时也因为心烦气躁没了兴致,很快睡下。
翠竹终是不忍,小声劝说:“夫人,夜里风大,回屋吧。”
盛若柳静静伫立在屋外,她住的留苑离苏窈娘的曼仙居很远,根本看不到,可她还是默默望着那个方向。
那里灯火通明,这里,寂寥冷清。
盛若柳闭上眼睛。
两年了,就连翠竹都不甘心地问过她,怎么还没有死心?
可是谈何容易?那个人,是她忤逆父亲要嫁的人,是她寻觅了好久的人,是她想要一辈子都对他好的人。哪怕他对他这样恶劣,她还是痴痴地留着一丝希望,也许哪一天,他就接受她了呢?
她这一生,就是为着这点希望活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