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风原本已经转身欲走，听到他这句话霍然转过身，他盯着杨逸明，双目灼灼，半晌，脸上又浮起慵懒笑容，“我所做的都是正常的商业行为，我干什么坏事了，又该得什么报应？”
杨逸明冷冷地说道：“你以为我真不知道姚华是怎么死的？”
沈风挑起一根眉，懒懒地说道：“他不是自己掉下楼摔死的吗？在场的也就林婕一个人，她应该比我更清楚。”
“是，他是自己失足摔下去的，可是事前是谁在网络上散布他婚内出轨姜璐，二婚后又和多名女高管有染，甚至染上艾滋的消息？是谁爆他老鼠仓导致被停职调查的？”杨逸明诘问道。
沈风的脸部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旋即轻蔑地说道：“他本来就是块腐肉，也难怪苍蝇要来叮，他自己做那么多丑事，得罪那么多人，又有谁知道在打击报复？”
“是，他做那么多坏事都被曝光，却偏偏和风迅有关的只是一笔带过，你觉得是谁在通过舆论在给他压力？”
沈风也不否认，只是冷笑。
“那天晚上我去找姜璐，她已经承认你们在制造舆论压垮她，而她也给他换了致幻的药剂，那天失足是你们联手制造的‘意外’，如果不是姚华女儿的错手，我相信你们之后也会用相同的意外让姜璐‘噤声’的吧？”
沈风挑起一根眉看着他，神情有一丝慌乱，但嘴上却半点不饶人，“杨逸明，你这几年去美国到底是钻研科技去了，还是去看侦探小说了？你这脑洞大开的，我可一点也跟不上你的节奏。”
杨逸明不理他，只是自顾自说道：“沈风，你在海外并购项目，到底有几个项目是真实的，几个是作假的，只为了将资金外流，你自己心里清楚，这么久的经侦调查你不开口，却在风迅和FF合作之后就合作。
是不是你知道你已经为自己找好后路，所以把海外的事就推给莫妮卡，你还生怕她会反咬你，所以就直接杀人灭口？”
沈风“啧啧”道：“逸明，怎么，在你心里我就只是个刽子手？莫妮卡原本就是这些并购项目的主要负责人，你以为她咬我就能逃脱干系？
与其鱼死网破，不如做笔交易，我也可以给她经济补偿，我怎么会愚蠢到用杀人这种方式让自己惹上刑事案件？”
杨逸明紧紧盯着他，逼问道：“我不想知道你这些肮脏的手段，我只想知道，在这些事中，林婕都知晓并且参与了吗？”
沈风没有正面回答，却只说道：“逸明，你记不记得你那个时候找我说情，想让林婕进我们公司，我其实是拒绝的？”
杨逸明不意他突然说起往事，当下只是神情戒备地看着他。
沈风却轻笑了起来，“逸明，林婕是个企图心太强的人，所谓同类相斥，我第一眼看到她已经知道她会是和我的同类人，她会是个好的工作伙伴、好的朋友，却绝对不会是个好的恋人。”
“你拒绝她其实是为了我？”杨逸明面无表情地嗤笑道。
“可惜我最后还是心软了，对你来说这也许不是什么好事。杨逸明，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重感情，对人对事又都太过固执，其实女人，不用那么认真的。”
杨逸明冷冷地说道：“你这么说，我只为她们感到悲哀。”
沈风不以为意地耸耸肩。
“沈风，你知不知道在前几天我离开江城的时候，我见过莫妮卡，按照时间来算，这应该是她生前倒数第三天了吧？”
沈风的神色骤然一紧。
杨逸明将那天莫妮卡与自己的说话全都转告给了沈风，自然隐瞒了自己关于股份转让的这些话，他只是冷冷地看着沈风，看他会不会因此对莫妮卡的死有几分动容。
而沈风的眸子却只是有一瞬的晃动，旋即又恢复如常，只叹了口气，“我真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沈风笑笑说道：“没什么，我只是想知道，你和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杨逸明强压住怒气说道：“我回文县之前她和我说这些，等我回来，你就出来了，而她却死了，你告诉我，这只是巧合吗？”
沈风平静地说道：“如果不是巧合，那又是什么？难道你的意思是我杀了她吗？”
“是不是你杀的你心里清楚！”
沈风和杨逸明对立站着，前者风轻云淡，后者却怒火滔天。
沈风正了正衣襟，淡淡地说道：“莫妮卡只不过是片面之言，你就信她？我和林婕又不是诸葛孔明，我们怎么会算到姚华会这么精神脆弱，受不了刺激跳楼自杀？”
“再说你不也问过姜璐，她已经告诉你林婕是无辜的吗？为什么莫妮卡三言两语，你就对我和林婕有了怀疑？我也就罢了，林婕呢？”
杨逸明惨然一笑，“三年前，我相信她，然后我在股东会上输得一败涂地；姚华死的时候，我把命赌给她，可是现在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还该信她。”
“那或许，你该好好和林婕谈一谈，而不是我。”沈风的目光跃到杨逸明背后，意有所指地说道。
杨逸明忽有所感，回过头，果然看到林婕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她扶着房门，默默地听着他们谈话，而兀自带着醉意的面孔上却浮现出凄然。
沈风看着林婕，似带着几分无可奈何，又有几分循循善诱，“林婕，我先走了。你和逸明好好谈谈吧！告诉他，我们在这些事上根本就是无辜的。”
林婕的右手手指紧紧扣着门，对于沈风的话只是恍若未闻。
“很晚了，我再不回去沈蓉要担心了。”沈风倒似是自言自语，又似给自己找了个合适的理由，转过身打开门退了出去。
林婕听到关门声，猛地抬起了头，她望着杨逸明，觉得也不过两个多礼拜时间没见，他愈发见得瘦了，脸上胡须也没剃，眼睛下面两块黛青，整个人愈发见得憔悴，她沉默了片刻说道：“莫妮卡的事我真的不知情。”
“是吗？”杨逸明走向她，眼神里带了一丝凄楚，仅仅两个字，却仍听得出质疑，“那么姚华的事呢，是不是如莫妮卡所说你们就是故意挖他伤口逼他精神崩溃死亡？”
林婕的手微微颤抖，整个人似已经扶不住门框，几乎摇摇欲坠，“当初风迅被调查，姚华为了自保率先指控我们，我们只能这么做，既为了转移媒体的目标，也让他的口供变得不可采信，但是我真的没有想把他逼死。”
“是吗？”杨逸明仍是这两个字，可是口气却逐渐变得冷淡了下来，连同眼神也冷了下来。
林婕仰头望着杨逸明，眼神带着乞怜，也带着无助，在她的人生里，她大抵很少露出这样可怜的神色，倒是让杨逸明的心为之一软。
“我真的没想过姚华会从我眼前摔死。”
“在风迅上市被调查的时候，姚华就死了；在并购案子需要调查的时候，莫妮卡就死了，如果不是姚青失手把姜璐推下去，姜璐会不会也因为你们的需要而死亡？”
杨逸明看着林婕，太多的怀疑在心头堆积，终于让他失却了最后一丝柔软，“这么多人都死了，难道一切都只是巧合吗？”
因着醉酒，林婕的眼神还有些不能聚焦，她听着杨逸明的质问，恍恍惚惚，过了许久才一声无奈苦笑，“既然你认为不是巧合，就认为是和我沈风下的手是吗？我们虽然不是好人，还不至于到了这么穷凶极恶的地步。”
杨逸明亦满是苦涩，“我也曾经对自己这么说，可是直到莫妮卡死了，我再也没办法说服自己自己了。”
林婕凝视着杨逸明，过了许久才问道：“逸明，你还爱我吗？”
杨逸明涩然道：“林婕，你不觉得现在你再问这个问题很不适宜吗？你不是已经利用我对你的爱，让FF入局了风迅吗？现在你还要问这个问题，是不是还要掩盖你犯下的罪？
林婕，感情不是商业武器，是你有需要就拿来，没需要就扔在一边的。”
林婕的双眼空洞洞的，可是她却异常执着地再问了句：“可如果我就是这么自私的人，你还爱我吗？”
“那如果我当初没有风迅，现在没有FF，你还会跟我在一起吗？”
林婕的眼睛似失了焦距，杨逸明的这句反问似让他措手不及，明明一句“会的”如此简单，可是她却无法轻易将它说出口。
“林婕，我曾经以为你会迷途知返的，可我没想到你却越错越远。或许我是错的，我不该包庇你，更不该纵容你。你问我爱你吗？我告诉你，我爱你，可是我不知道爱了这么多年的女人什么时候已经变了，甚至变得不配再为人！”
林婕整个人如被抽筋扒皮，宿醉让她失却了周身的力气，她缓缓蹲了下来，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流淌了下来。
杨逸明望着痛哭流涕的林婕，心里一恸，他太久没有看到她落泪了。
她坚强得让他几乎也忘记了她也是个柔弱的女人，他下意识地想去扶她，但理智让他止住了脚步，他决然地转过身说道：“林婕，你和沈风一而再、再而三地逃脱法律的制裁，但这一次我不会让你们再逃脱了。”
林婕看着杨逸明冲出屋子，她的大脑在酒精麻痹下变得极度迟钝，当她意识到杨逸明要去做什么的时候，却已然反应不及，她蹲下身，喃喃自语道：“如果这是我该受的惩罚，那就受吧！”
……
杨逸明激动之下穿着拖鞋就冲出了公寓，他在开着车冲出小区的时候，在灯火通明的大街上一路狂奔。
而当他冷静下来时，却停在岔路口上，一时迷失了方向，他不住回望，心里有个声音在说：杨逸明，你决定大义灭亲，要举报林婕触犯法律的行为么？你真的……不再相信她了吗？
杨逸明尚有些彷徨的时候，脑海里却发现出姚华、姜璐和莫妮卡鲜活的模样，他假想着他们死亡时血肉模糊的样子，终于这一丝不忍也被拂去。
他开车疾驰到了江城派出所，在值班民警惊诧的眼神中，他掷地有声地说道：“我要找梁佐梁警官，我有桩关于谋杀的案子有线索要提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