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极倒也没回话,一张脸绷着看不出表情,高文彬也注意到他们二人,身子一抖,转身便想离开。
小二算了算帐,皱眉对着高文彬喊道:“诶,你还没给钱呢。”
“啊,在这在这,我给忘了,对不住啊。”高文彬连忙将荷包从怀中拿出,细细算过之后,将正正好好的银两递了过去,好声好气道:“你收好。”
语罢,他又偷偷瞧了眼颜稚与无极,而颜稚也正好在打量他,四目相对,尴尬的很。
这下子,他们都注意到对方也在看自己,要是不打招呼就说不过去了,三个人对峙一会,还是高文彬先开口道:“颜姑娘,好久不见啊。”
见他笑着说话,颜稚也回忆笑容,不再偷偷打量高文彬,而是正大光明的打量:“确实是好久不见了,你这段日子怎么样?”
如今的高文彬与过去差别太大,就像是从高处跌落一般,整个人都有些颓废。过去他一身华服好不气派,如今竟也穿上粗布衣服了,捉襟见肘,看上去穷酸得很。
他的花柳病是应该好得差不多了,脸颊上还留有几个印记,随着颜稚走到一旁坐下的动作也十分顺畅。
颜稚稍稍颔首,示意他的腿,好奇问:“听洛医师说你腿断了?”
高文彬状似不在意,为了证明自己的腿确实是好了,还用手拍了两下:“一直在家里休养,没出过门,腿也养好了。我大哥虽然气,但我不管怎么说还是他弟弟,下手不会那么重,当初传出来是我被打断了腿,其实没那么严重。”
他面上似乎也对那件事释怀,又对颜稚说道:“自从那次你将我告上官府后,我家里一直对我管教严苛,和我哥哥关系也变得有些差了。每次出门,镇上的姑娘都不敢走近,但我现在病也好了,倒要感谢你还能跟我说句话。”
他似是真的有了悔改之意,颜稚笑了笑,也冰释前嫌,回答道:“你日后也要好好生活才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如果热心肠多帮帮妇孺老人,也能感化别人。过去那档子事,可不能再做了。”
她这话说的真切,倒也不是真的原谅高文彬了,而是高家当初给的实在太多了。
高文彬连连点头答应,又随便找着话题,十分殷勤,似乎在逃避什么。
门外有一下人在候着,见他许久未出来出来,站在门口粗鲁问道:“你抓完药了?怎么花了这么多时间?别耽误老子去喝花酒,娘的,就给这么点钱,还要老子照顾你这个痨病鬼。”
高文彬低着头,也不解释自己患的不是痨病,而是花柳病,冷声答道:“抓完了。”
他实在是不想回去。
“卖完了就快点走,磨蹭什么。”
“我与朋友聊几句。”
颜稚没有反驳,但无极对此极为不满:“别攀朋附友,我们与你从不是朋友。”
高文彬尴尬的笑了笑,给那下人塞了块碎银,让人下去。
下人收了钱,欢喜的继续回到门前等着。
高文彬敢保证,方才对颜稚说的确实句句属实,只不过说没说全就不一定了。
自从花柳病一事被颜稚曝光,高文彬的生活便跌倒了谷底,过去虽不能说是万人敬仰,至少也是个贵人。
但是如今,所有人都用着嫌弃的眼光看着他,不管其地位如何,身份如何,过去的友人,能说上两句话的熟人,自那之后都与他断了联系。
高文彬也曾向自己大哥提过,但是由于他还睡了大哥的女人,和大哥的关系也变得差了。
高老大不给高文彬一个好脸色,让他受着这些冷言冷语,这是他该受的。
这叫什么话,他都已经认过错了,凭什么还受这等罪,高文彬咬牙看着那个下人的背影,将手中的药包捏紧。
不管是在外还是在家中,所有人都会离他远远的,高文彬还是头一回被人排挤。
想当年,都是他带着一帮纨绔子弟去排挤别人的。想起那些狐朋狗友,高文彬心道他们的小桃花长得比他的艳多了,怎么没见他们惹病!
他拢了拢身上的粗布短打,与街头巷尾找活干的大汉无二,也曾有人将他认成是要寻工作的,在看清来人长相后,直接让人将他赶了出去。
也曾有人好奇问他,怎么落得如此田地,高文彬叹气,高家虽是大富大贵,那都是因为有他大哥在。
家中几连排的铺子那都是由高老大管着,等过几年,直接就能继任家主位置了。高文彬向来是游手好闲那个,早知现在,当初就应该也搞个铺子。
他来时是跟着下人从后门出来的,一抬眼便看见了自家大哥,连忙僵着身子打招呼。
“大哥,你怎么在后门。”
高老大对自己弟弟心情十分复杂,要说打死他,毕竟也是自己弟弟,连心的兄弟。
但要是留着他一直在眼前晃悠,高老大又看着心烦,此时一看高文彬这副模样,便皱起眉头,让他买了药之后,自己去将药煎了,再回房看书百页,不许乱走动,半个时辰之内就回来,并安排了这个下人看着他。
高老大对于高文彬的出行限制的十分严苛,对他态度也不怎么样,又随便询问了两句之后,就离开了,这关系还不如一对陌路人。
不仅如此,老大最近一直在思考着把高文彬丢出去分家,正在网罗着谁家姑娘合适。
可这么一个臭名远扬的人,哪有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呢。于是高价老大又寻到了高文彬过去去过的花街酒楼,就连愿意被赎身的都没有。
他真释怀了?不可能!
高文彬被家里的事折磨的要疯了,好多次哀求高老大别给自己说亲了,也不见得高老大同意。
高文彬郁闷道:“你们最近生活得不错啊,我倒是苦得很。”
颜稚点头:“应该的。”
“应该的?什么叫应该的!”被那下人一闹,高文彬也憋不住心情了,咬牙切齿看着颜稚,眼中恨意难挡,问道:“我现在已经混成了这副样子了,凭什么还受这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