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师伯,别来无恙?”穹顶之音伴随着黑暗而至。
星神背面瞬间浮起一幕天象,挂满了星辰,遥与黑暗分庭抗礼,“沧龙,你这丑陋的灵魂,不要与我二人装蒜了。”
“呵呵,”一声浅笑,接着一个身披黑袍的瘦影便在黑暗之前显露了出来。
却见星神的老师兄拂尘一甩,一道荧光便脱落而去,直击到那黑袍人身上,但令人心神一紧,那荧光却穿过瘦影,没入黑暗不见了。
瘦影在原处忽隐忽现,渐渐凝实。
“师尊还是对师娘的事念念不忘啊,本王此来却另有要事,妖皇已察天命,劫难要降临了,我们的恩怨何不暂放一边,共渡此劫?”
老师兄冷哼道:“与你们共渡此劫?你们是为自己的躯壳吧?”
“哈哈……”瘦影阴柔地笑道,“药神,别把你们人类想得那么高尚,我妖族夺你们人类的躯壳,你们人类何尝不杀我妖族为食?你若不应,待劫难降临时,我皇会领十大妖王一举铲平你们人类,届时,再举族迁往南洋,那和现在并没有什么两样,而你们这片土地上的人类,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药神与星神隐晦地相视一眼,“妖皇可告知你是何劫难?”
“哈哈哈……星神,你枉为星神!”
星神老脸憋得通红,叫骂道:“无知小儿!本神要与你决一胜负!”他的步伐刚迈出,药神的拂尘却将他拦下来了。
“妖皇命你前来,诚心足以,说吧!”
“天地陷落!”
此言一出,顿时陷入了寂静之中。
“当真?”
“我皇说,唯有三族联手可解此难。一万年前,你们人族的洪武证了圣果,才堪维系一线生机,这次若不三族联手,谁都别想活命!”
“好,西流宗愿暂放恩怨,你可以回去跟她复命了。”
“哈哈哈……”一阵大笑之后,沧龙隐入了黑暗中。
“老家伙,看来我们都难逃命运啊!”星神叹息道。
两人相视一眼,却是无言。忽然,星神大叫一声:“不好!”一闪身忙进了贡堂中,但里面却空无一人。
“这狡猾的畜生!”星神咬牙切齿地道。
“他还未走远,师兄,我向南洋去追,你往盘龙界的方向。”
两人下一秒便同时消失在了原地。
…………
“两个愚蠢的老头,这么好的鼎炉,还跟本王藏着掖着。”沧龙手中提着昏迷中的云青,他越看越觉得美妙。
“孽畜!留下此人!”一道怒喝仿佛千里传音一般响彻深空。
“还想追来。”沧龙嘲弄一声,转身欲向南去,正在此时,一道极光突破天际而来。
“啊——药神,可恶的药神,断臂之仇,本王记下了!”沧龙咬牙切齿,只见在夜里显得发黑的血不停地从左臂断处滴落,一滴滴落入黑木林中,顿时引来无数小妖抢食。
沧龙又怒吼一声,无数黑色烟雾顿时炸开,迷雾消散,那本就腐烂的泥土上现出一个大坑,很快又自行填满,仿佛一切都未发生。
…………
半晌后,沧龙终于过了西流的地界。这时沧龙渡过的海面上方已有些发白,但往前还是漆黑的景色。再往前,终于,沧龙远远看到一块宝相福地,那一片海散发着淡淡的荧光,隐隐有股能量往远处散发。
“哈哈哈……”沧龙钻出水面,露出巨大的头颅,他忍不住大笑,几乎是一瞬间,就到了另一片海域,简单清理一下,也不管其他,迫不及待地便将云青从口中吐出。
“药神,你既毁本王妖躯,那本王只好亲自享用了。”
云青一被吐出来,周围的海水似乎受到什么牵引似的,自行腾出了一个不大的密闭空间,他就那么平躺其中。
沧龙在一边手忙脚乱起来,很快,一个简单的法阵就包裹了他们。
万物有灵,唯独妖们没有,他们从始至终都是一团妖气,并没有真正的形体,如要化形,就要寻找有主之灵,与他们签订妖王契约,这样才能拥有自己的身体。
上天也是公平的,不给他们形体,却给他们一个与生俱来的强大契约,“其灵不散,六体不漏”便可为形,其中“六体”为双手臂、双腿足、头,还有一体,便须是童子身,条件虽然不算苛刻,但若想寻一个好妖躯,却困难无比。而且,六体一旦有一体“漏”,便不能再做妖躯,最快一个月,妖气与身体便会自行分开,这也是化形大妖们的致命弱点。
正此时,海底深处,仿佛受到什么感应似的,那荧光的发源处剧烈颤抖了一下,海水连着光也一起震颤,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海而出。如果沧龙尚在体外,一定能发现端倪。从那荧光散发的核心处缓缓升起一簇耀眼的光团,不断地发出嗡鸣声,周围紧跟着都亮如白昼,把海底世界照得清清楚楚,那声音似乎随着海水的震颤传播得更远。
这时天已微亮,远远东方的那抹鱼肚白格外光明,那抹白照在海面上,深蓝中的虚无显示着碧海的深不可测。但那光团缓缓升起处,却仿佛黎明的灯塔,与东方的白遥相呼应着。
突然,那光团骤然发射,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直射入云青的体内,在云青与那簇光团升起处连接出一道亮丽的莹白光线,那光线仅维持数秒,便做鸟兽散似的挤入深深的海水中。
一切归于黎明前的平静,但是在云青体内却并不平静,这里已翻起滔天巨浪。云青的生命之火早在几个时辰前似乎就已熄灭了,但这附属于生命的一团使他觉得自己尚是有意识的生命体。对于人类死亡的过程、死后的归宿,他是不可得知的。
“我确实死了吗?”冥冥中,不知何时何地的他发出一声疑问,也许这个问题并没有什么价值,也并不会有人回答,但是他真正发觉自己没有彻底消散。
他觉得自己像被装进了袋子里,整个被揉成了一团。他突然挣扎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脑袋、手足似乎都没了形体,无论作何努力,都撑不开束缚自己的牢笼,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生死边缘思考,以及默哀。
牢笼?难道自己在牢笼中生,也在牢笼中死去吗?
“我这是……被夺躯了?”一句自问,必然没有回答的声音。
他想看清楚周围的景色,可是无论对眼睛发出怎样的指令,他的感知中都是一片漆黑,他惶恐着、惶恐着,便觉着自己疲乏了,似乎这种状态下格外容易困倦,他印象中并没有做什么,于是就这么沉寂下去。也许这一次沉睡,并没有再醒来的机会。
恍惚中,他找到了曾经令他感到最亲近、最温暖的感觉……
怀着无比兴奋与憧憬的心,沧龙一头冲进云青体内,还未稳下身来,突然,一座大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压顶而来,直使他身心一滞,紧接着,轰的一声,硬生生砸落在他身上。沧龙顿时大骇,一声怪叫就欲逃脱,但他头顶大山似乎也发起神威,光芒大涨间便屏蔽了整个空间。沧龙只觉得这一刻自己被禁锢住了,不能动弹,一抹从未有过的恐惧感油然而生,面前仿佛咫尺天涯,却全在头顶大山的轰压之下,无处遁形!
“不……”不甘的怒吼声传出,从云青的胸腔中传出,可是,一切都晚了,他至始至终都想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紧接着怒吼声,一道哀婉的叹息声回荡开来,透着无奈与悲悯,仿佛此处还有观望的第三者。
不知何时,云青的胸间闪亮起一块金色的光团,散发着夺目的光彩,那金色光团的下方,定定地镇着一团拇指大小的黑色雾气。那黑色雾气在金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黑暗与邪恶,混乱与不安。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纵横大陆万年的妖王沧龙,上一秒还沉浸在夺躯的欣喜与憧憬中,在这一刻,似乎真正被镇压了,被一块不知名的石头镇压于天地尽头,无人可知。
无尽的海水汹涌着,掀起万丈狂澜,在极天之下独舞。海浪吞噬了云青的身躯,仿佛收纳自天空掉落的一粒尘埃,一齐汹涌着,波澜着,也不知一道巨浪会将这一片海水带往何方。
沧海有珠,隐于南极。这一日,鱼肚白的光刚坠落在海面时,只听在巨大的波涛声中,一丝细微的破壳声响起,一个美妙少女便横空出世在这没有任何生命痕迹的南洋尽头。
她带着迷茫与悲悯从往生中来,第一眼就见到了这个少年。她在水中翔游,所过之处海水寂静,像排着队恭迎似的。
少女游鱼般的身姿绕着少年转了两圈,似乎在打量这个唯一的同类。少年闭着眼,仰躺在海水中,似乎已没了呼吸。
少女双手捧出一颗散发纯净白芒的珠子,却见少年的嘴若有所感地张开,那白珠腾起,缓缓入了少年的口中。做完这一切,少女又环着少年游了两圈,接着,便向东方而去,她始终都没有回头。
Ps:珠是少女寻回家的路的宝物,与生俱来,它能指引人心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