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约定好了一样,徐安再也没来找过白亭羽,白亭羽也没有再见到徐安。
明明学校的大小没有变,以前常常碰到的时候,她总会感叹这学校也太小了。现在碰不到了,她偶尔也会想,这学校还真是大啊,不然怎么连一个偶遇都没有呢。
但徐安每周至少都会给白亭羽写三张小纸条,内容不多,几句话。上面会写他今天做了什么事,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书,有时候还会写上一两句俏皮话。
相反白亭羽写的字就多了,因为她会将写的东西翻译成英文,在下面再写一遍。
每天都是枯燥的“三点一线”的日子,教室、厕所、食堂。忙碌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不会想太多。
白亭羽的闹钟定在早上六点二十,周籽每天起得比她还早,六点就起床洗漱做早饭,六点五十两个人出门,七点左右到学校。直到晚上十点走读生才放学,周籽也是早早等在学校外。
两个人也不交流,但行动都很有默契,白亭羽好几次想张口说话,但在看到周籽没有一丝表情的脸后,她还是选择沉默。
周六上午最后一节课上完,高二一班的同学都涌去了食堂,只剩下徐安留在教室里写字。
他在给白亭羽写今天的纸条,上面写着,“今天上午去办公室的时候拐到了你的班级,你们正在上英语课。我在教室后门看了你好一会,你低头写字的样子真好看。我想,你会不会突然抬起头看到我。”
徐安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若你恰好看到我,我一定会忍不住想抱抱你。”
写完之后,他又看了一眼,抬起笔想把最后一句划掉,想了想,决定还是留着吧,虽然有一点点肉麻。
徐安的位置在最边上的第一排,他想从后门出去就要绕一大圈。走到第三排的时候,他余光瞥到一张照片,他没留意继续走,走出两步像想到什么似的忽然走回来,捡起照片一看。
照片上的人是他和白亭羽,在马路边上,他俯身闭着眼,白亭羽两手正捧着头盔。徐安认出来这是白亭羽生日那天,他去接她的时候的场景。
直觉告诉徐安,这个抽屉里还会有别的照片。他把抽屉,书包,包括书本都翻了个遍,果然又找出好几张照片。
夏木吃完饭回到教室,看到他的位置旁边站着徐安,他手上还拿着一叠照片。夏木掩住慌张的情绪,镇静地走过去。
“那件事是你做的吧。”
夏木点点头:“对,是我做的,知道为什么吗?”
他的视线向下,看向徐安手里的照片,不甘又不解:“她这么优秀,为什么会和你在一起?你……”
话还没说完,徐安已经一拳打过来。教室里的学生一阵惊呼,已经有人去找老师了,有的学生反应过来拉住了徐安。
夏木摘掉眼镜,脱掉衣服,挑衅道:“除了打架,你还会别的解决办法吗?啊?上次在学校后面,你也是这样。你以为你很厉害吗?她怎么会看上你?!”
走到徐安身边,夏木小声在他耳边说:“上次你打架的照片我也有,要不要找个时间发到网上呢?”
徐安冷笑:“你有种。”然后挣脱开拉着他的同学,和夏木扭打在一起。
天气也慢慢变冷了,在要加上第一件外套的时节,学校的通知栏上贴了一张处罚单。
高三学生因为要多次模拟高考,所以每周一的升旗活动都可以不用去。高三二班每周一上午都在做语文卷子,所以白亭羽也不知道学校这一两天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周二晚上,第一节晚自习结束,听到班上一个女生小声地和她旁边的人说:“你说真的啊?徐安要转学?”
白亭羽脚步一顿,心里一咯噔,又听到对方说:“好像是学校让退学的,还叫了家长来。”
白亭羽慌乱地走到那两个女生面前,有点语无伦次地问:“你们刚刚说谁退学?退学什么?为什么要退?”
“你不知道吗?周一的时候学校通知栏贴了一张处罚单。”
“什么处罚单?”
白亭羽反应过来,没等对方回答,急匆匆地跑到一楼教务处外面的通知栏那里,通知栏处贴着一张A4纸,上面写着:
“高二一班的徐安和夏木因在上学期间打架一事情节严重,造成不良影响,经学校政教处调查审核,情况属实。经学校研究决定给予严重记过处分。”
上面的每个字白亭羽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她却难以理解,也无法接受。她呆呆地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去一班看看,可是教室里没有徐安,也没有夏木。
她又跑到六班的教室,把秦然叫出来,着急地问:“徐安去哪了?他怎么会跟夏木打架?学校的那个处分单是怎么回事?他要退学吗?”
白亭羽一股脑问了好多问题,秦然面色沉重地说:“我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就是上周六午休的时候,他和夏木就打起来了。”顿了顿,秦然又补充道:“在教室,而且是他先动手的。”
“这事很严重了,学校把他家长也叫过来了。退不退学我不知道,但这一周他都没来上学,电话也没人接。”
虽然秦然嘴上说不知道会不会退学,但他知道这件事真的很严重。
即便学校想偏袒一下成绩好的学生,即便徐安家里有关系,但他这几天看到网上都有好几个新闻在说江城中学学生打架的事情,为了平息舆论,学校可能也会劝退。
白亭羽听秦然大概说了事情的始末,她还是不敢相信,徐安怎么能……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再惹事?!
她也没回教室,走到老地方,脱掉校服外套,翻墙出去。她得去找徐安,她要问清楚。
刚落地,白亭羽就看到前方站着的徐安。
他白衣黑裤,手里捏着一支烟,神色复杂地望着她,眉目似远处若隐若现的青山,清冷孤傲。
白亭羽走到他身边,抬起头。她的视线聚焦在他左脸颊和额头处的伤痕上,她抬手抚过他的脸颊,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柔:“又和谁打架了?”
徐安扔掉手里的烟,一把抱住白亭羽柔软的身子,淡淡的茉莉花香和浓重的烟草味混合在一起,他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如此嘶哑:“小白,我要走了。”
白亭羽使劲推开徐安,眼眶发红,带着哭腔质问道:“你也要离开我了吗?”
徐安走上前轻声地说:“不是,我会回来的。”他用手指轻轻地描绘白亭羽的轮廓,从额头到眉毛,然后是鼻子嘴角,吻也接踵而至。
他声音含糊地说:“我会回来的,我会回来的。你只要等等我就好,很快的。”
最后的话也消失在唇齿间。徐安一开始是轻柔的,他托着她的后脑勺,指缝间全是她柔顺的发丝。当舌尖碰到她的牙齿时,他像是一个在沙漠里行走很久的旅人突然见到了水源,加重了力道,不停地索取。
徐安的唇很凉,贴上来的时候,白亭羽闭上眼睛,两滴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去。
最后分开的时候,白亭羽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喘气,感觉到徐安埋在她的脖颈处,轻轻磨蹭。
她恢复了理智,极为平静地说:“我不要求你等我,我也不等你。”
徐安的身体一僵,正要说话的时候,看到白亭羽脖子上的红绳。他苦涩地说:“我承认这次的事情我太冲动了,但我不后悔。”
徐安没有说打架的原因,他觉得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而且他私心里也不想让她知道别人的心怀不轨。
他轻轻地说话,但声音坚定:“你不用等我,但我会重新走到你身边。”
徐安松开白亭羽,从裤兜里拿住一张纸放在她手里,笑了:“这是上周写给你的纸条,快回去上课吧。”
白亭羽觉得徐安的笑好落寞,她很想告诉他,他笑起来真的很帅。
可她只是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她也不敢回头,她害怕再看他几眼,她会忍不住抱住他让他不要离开。既然分别是一定的,那就在分别时刻留下好的记忆。
白亭羽没有回教室,而是走到天台上。借着朦胧的月光,她打开纸条,看到徐安利落的笔迹。看到最后一句话时,她心里的难过就像是之前看到的晚上的大海,一波一波的浪潮毫不停息地涌来,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为什么徐安要在这个时间点做这么过分的事?他打架的时候就没有想过她吗?就不能为了她克制一下脾气吗?
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难受。心脏都要承受不住这铺天盖地的情绪了,她觉得,她的眼泪要在今晚流尽了。
“喂,别哭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白亭羽一跳,她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站着的人。
对方看了她好几眼,走到她面前,说:“是你啊。”
白亭羽站起身,哽咽地问:“你认识我?”
“算不上认识,只是去年元旦晚会的时候,你给了我一支烟。”
白亭羽完全不记得这件事,她现在的大脑也没怎么思考,心里堵得慌,她不想再说话,转身就要走。
“要来只烟吗?”
白亭羽停下脚步,转身,回答:“好。”
“失恋了?”
白亭羽没有回答,她点燃了烟,没有吸,夹在指间,任它燃烧。安静地待了几分钟,她也缓过心神来,道了谢准备离开。
“送你一句话,‘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顿了顿,白亭羽轻声地说了句:“是吗。”
徐安,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会好好生活,好好学习,迎接再次相遇的那一天。
若下次,你恰好看到我,千万不要再离开。
我不会怪你,只要你能越过人群走到我身边,我一定会毫无保留地拥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