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在据点里迎风而涨，坍塌袭来的热浪吹动着覃然单薄的布衣，一切都已经化作飘散的浓烟。
“为什么要这样？”
朗薇抱膝坐在地上，将自己缩起来。
“嘛，也没什么理由，人都没啦，不如重来吧，烧掉好了。”
“你不是为他们打了很多装备么，不是很喜欢那些房子，那些规划吗，不是……不是付出了那么多努力吗？”
“是的呀，所以呢？”
“所以？”
朗薇站起来，看着那古井不波的面庞，觉得那么的冰冷。
“生气啊，愤怒啊，怎样都可以！你就算大喊着要去找他们报仇，我也愿意帮你招募人。
你如果伤心的说什么，想要怎么样，我都可以帮你重建这里，甚至更好！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连反应都没有，你的东西毁了啊，难道这一切都不值得你改变哪怕一点点的表情吗？
说什么不愿意接触那些玩家，还认真的对待那些村民，我以为，你会不太一样啊，为什么你比他们更冷血，更残忍啊！”
朗薇近乎咆哮着喊出这段话，有眼泪甚至甩到了空中，覃然有些愣住，就这样看着。
“真是意外呢，VSM里的运算，能够让你说出这样的话。”
“所以，你也和那些人一样的啊。”
朗薇的脸上已经写满了委屈，嘴巴撅着，眼角含泪，那柔弱的样子是会让论坛上的玩家暴动的。
“如果我去报仇的话，你会觉得更好一点吗？或者，更正常一些。”
覃然居然笑了，笑容自然，让朗薇有些犹豫，擦擦眼角。
“也，也不是这样。不过你有类似的想法才更正常吧。”
“我送你回家吧。”
“哎？”
“嗯，我说送你回卡罗城，然后我去报仇吧，现在我没事情做了，不是还有个任务吗？”
朗薇有点没适应这个话题的转变，但是看到对方的嘴角的微笑自然了许多。
她跟了上去，一同往森林外走。
外围练级区的玩家们，应该也开始看到烟雾了，晨曦森林也是有自然魔法的，不用担心森林火灾。
覃然从没有以真面目随意走动过，而朗薇小姐已经换上了一套面纱的装扮，伪装成一个主治疗的【魔法侍者】。
“再点一次吧，我快享受不到了。”
朗薇看到那支递过来的卷烟，对方的笑容从出发开始就一直在。
“你点的话，我告诉你一个事情，当然，和我的名字一样，要保密的。
哦，但是，如果有人用恐惧值的方法问你的话，告诉他们也没关系。你知道这个办法吗？”
朗薇指尖的火苗快速的闪过，这段时间里，这个魔法倒是越发熟练了呢。
“嗯，昨晚，我体会过那种感觉……”
她又露出了几分柔弱，作为富商的二小姐，她没有家族的期待，没有她姐姐那般的英武和面对世事的抗性。
“其实，在我的世界里，我不抽烟的。”
“哎，这样的么，我一直觉得你很熟练呢。”
“只是想体验，你们这个世界很真实，所有的一切都是。所以我就想体验一下。你们，很有意思呢……”
他又笑了，那种感觉像是描述很美好的事情。
朗薇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情绪什么的太不正常了。
“行动导致数值的改变，产生行为倾向。昨晚，来我据点的人，做了很恶劣的事情吧。你有没有行动，感知，受到影响过？”
朗薇弱弱的点了点头。
“这就是VSM里对情感的模拟方式，不好的事情引发你们恐惧的状态，导致你某种数值不太一样，然后改变你的行为和性格曲线。
你看，你这样活泼的人，居然没有再笑过。你可能会笑容减少，行动逐渐沉稳，如果刺激过大，以后你可能会很孤僻，朗薇小姐甚至会做出一些无情冷血的事情哦。”
朗薇似乎在思考着，可能吧，她不知道自己到底会怎样。
昨晚那样恐怖的事情，可能也会把自己变得很糟糕吧……
但是，覃然把自己从湖水里带出来了，可能也改变了自己的某些发展吧。
她看着眼前的背影，淡淡的烟草味飘散在自己的面纱上。
“我，得了一种叫情感冷漠症的病，连你们这样的感情，都没有。”
他侧过来笑了，朗薇不知道这是覃然表达善意的方式，还是在为自己的行为解释。
这种病没有情感的冲动，也就没有相应的反应去表达。
他们细细碎碎的说了许久，离森林外围近了些，已经有更多的玩家擦肩而过。
亚尔鸟和各种植物也换了一波又一波。
形形色色的玩家们，带着各种款式的雇佣NPC，有战斗的，也有辅助的，更有纯粹带着好玩的。
朗薇漂亮可人的面庞藏在面纱下，安分的做着一个不起眼的【魔法侍者】。
“真不错啊，发生了事情，你们会知道要有怎样的反应，不用费脑子呢。”
烟雾淡淡的散开，抽尽的烟蒂崩碎在草地上，覃然的表情恢复了那种平静。
一个人，如果没有感情驱使，不知道做出怎么样的反应，在人堆里应该会很辛苦的吧。
可能，这就是为什么他招募了很多NPC而不接触玩家的原因。
朗薇这样想着，小步子离熊猫先生又近了一些。
像她这样的NPC，在歌蒂尼斯女神的庇佑下，与那些一般的雇佣者不同，他们是无法被玩家轻易招募和驱使的，他们有更丰富的情感，对这个世界也有更多的牵绊和因果。
卡罗城的轮廓已经在视线的边缘，朗薇突然有些想念城里的父亲，还有外出的姐姐。
……
“猫姐，你还在等什么？”
城门口的摊位上，【埃及黑猫】和几个人正品尝着几份炭烤，虽然不清楚是什么品种的兽类，但是味道还行。
她们早些时候，在这里等到了铩羽而归的锋矢一行，看人数和状态应该并没有带回朗薇小姐。
原本，她们在城外准备了一批人，打算截胡。
但是从目前的情报来看，对方也没有成功，朗薇小姐真的成了生死不明。
而晨曦森林那个方向，听说起了火，已经派人去查，信息还没更新。
“刀锋的人手有些还散在城外，应该还在找人。说明，朗薇很可能还没死，那就该是逃掉咯。”
小酒抿上一口，猫小姐勾人的双眸里露出几分深邃。
“第一种，朗薇被找着，然后锋矢带人去接，只要他们动，我们就叫人堵着。第二种，朗薇自己回来，或者被玩家遇到，。
按照以前的经验，这类情况会触发委托任务，到时候自然会有玩家带回来。我们城门坐着，调戏调戏萌新，既不无聊，也不耽误。”
几人都点点头，猫姐的经验和心思一般都是没错的。
正此时，恰好有一个玩家带着雇佣者进入城门，被穿着40级银铠的护卫给拦住。
这正是覃然二人，其中朗薇也反应过来，却不好再出声提醒。
第一次进入城池的玩家，是要有信息登记，留下印记的，不然城内的等级榜为什么可以随时更新？
覃然一进门，就被魔法禁忌锁定了，一般雇佣的随行雇佣兵和召唤物，宠物，坐骑都不会被检测。
而朗薇这样的住民自然是早早就有，并未惊动任何的警报，没有破坏一个【魔法侍者】的伪装。
覃然十分配合的在城门旁的魔法祭坛里留下了印记，并且缴纳了100锦的入城费用。
刚往城内高地的方向走了几步，就被一个美艳热情的女猎人给拦住了。
“嘿，你是新人吧。巧了，我们接了一个任务，可能爆紫色二阶的装备哦，要不和我们一起吧。
只要你出点药水钱，到时候我们装备Roll点哦，怎么样。”
说完，猫小姐叉着腰，一脸的善意和爽朗，胸前更大的善良也微微晃动着。
一般这个时候，小萌新也该害羞的加入了吧，这个时间才进城，极有可能是在外寻找机会失败了，进城走常规套路的。
面对这样的菜鸡，她有必要让他领略老玩家的“关怀”，帮助他成长。
覃然的表情却是从头到尾都没变过，让【埃及黑猫】有些意外。
她发现，这个人的视线淡淡的瞟了一眼别处。
而且居然不是看向自己的身前，而是他旁边那个随行的【魔法侍者】。
“不好意思，不用了，卡罗城的二阶紫武，只有两个，你们还是别对任务有太大的期待了。”
“哦？”
热情和坦率从猫姐的脸上消失了，换上了一种极其标准的温柔笑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覃然发现，朗薇从进城以后，一直盯着城内高地的方向，并没有关注到自己这边的情况。
“不好意思，还忙，告辞。”
他淡淡拒绝，侧身带着朗薇离开。
女猎人微微笑着点头，那对眸子的目光却随着他的身影而去。
“猫姐，怎么，没掉坑啊？”
几个手下人凑上来，他们发现自己的老大表情不对，这个微笑是办事情用的，非常危险。
猫姐轻轻笑了一下，旁边几人小退一步，甚至有些哆嗦。
“你们几个换装备，办事情。”
“什么事啊，又接活儿了？”
几个人有些懵逼。
猫姐拿出一只棒棒糖，舌尖舔舐着那尖尖的虎牙，表情玩味而危险。
“朗薇，不就在眼前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