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厉运波
山水课
那羽翅，总要在我们面前放下一些什么。比如白云、青山、流水
比如一些顿生的灵感，丝丝缕缕
正好穿过我们肋下的苍穹
或者，我们就在这山水里卧着
在一种昭示里，将那些轻盈的、明目清心的统统捕获
与神交换气息，打通骨节
并运筹帷幄，心境远胜于神。草木丛生，源头浮现
一重山峦授意一程水
我是说，那群山的心腹里，流水一再酝酿
以瀑布的形态，将世界冲刷成我们所爱慕的样子
一堂必修的山水课。以群山、溪水、飞瀑、天坑、石洞、崖刻
以逍遥之躯，领受这浑然天成的美意
多少次徒步、穿行
像流水，截取了岩石的回声。磨洗之后，又送回我们的心灵
像一只小兽跑过身边，递给我们初世的神色
更多灵性的羽翅，托付在林海松涛之上
并在一次山势的拉升中，我们与一朵白云
互换了轻盈的人生
——环江地界，每一寸山水都是身心的对接与领悟
云朵上端坐神，瀑布下是神的替身。我是说，在环江的山水里
那种体验，已超出了灵魂的预期
致大地上涌动的群山
除了反复打开的经卷，与起伏的念诵
晨光、薄雾、鸟迹
借助大地的一角，摆下翠色山阵
那些神奇的隆起，以及心尖上的花开无量
那些抗争与对峙，倾尽了所有锋芒
那突出于大地的力，采取了具象手法。山水修行
岁月转换
——神奇喀斯特，一切创造的、美轮美奂的
都与这脚下涌动的脉息关联。一种灵魂的分裂感
随即发生
它奔突、撕扯，牵动着我们的情绪
它停顿下来时，是天底下最气势恢宏的陈列
也不是一气呵成。所有的构思，都具备脱俗的线条与骨感
一丛山峰，向上的意念无法自控
攀登是必要的，身体内滑翔的欲望也迫在眉睫
如同一腔宣言，冲破地表
这灵魂的抒写，这盛大棋盘上的操纵者
在环江，壮美的喀斯特地貌
会告诉我们，一种裂变是多么完美
一种对大地的致意，是永无休止的表达与念诵
杨梅坳
我知道那心房能继承什么。林木不拘一格，云雾饱含无限创意
岩石走动，一些鲜活的光线历历在目
又迹象未明。其实，随便拨开身边的草丛
真的就带出了一声虎啸
是对照的内心，也是幻化的草木
心跳被无限放大。我们的联想在风中解体，又重新愈合
欲念如此，横陈于万顷林海
而那些暗示的嗅觉，更为原始。一旦涉足，就会根须缠身
密林深处，一只小兽慌不择路
一溪流水不知所踪。山水贴心，人迹隐入更辽阔的吟诵
我知道那心动，像捧着草尖上的振翅。如果再深入
会有更多的想象力，在密林间失控
会有一个神秘古老的族群，接纳我们的悲欢与身世
云山雾海，峰峦叠嶂。我现在，应该是山坳里的一棵杨梅树
用眼下的累累果实，让整片九万大山望梅生津
草木中的沉浮，渐入佳境。云雾再一次升满山谷
云游的人，在杨梅坳享用了他幻觉的余生
穿行黔桂古道
不丈量，只穿越——
风与岩石、树叶的摩擦，略显沙哑。已是黄昏的黔桂古道
一队马帮，或者是商旅
一个假设的时辰，与故人偶遇在古道西风里
九重关隘，设下温故的灯火。古道蜿蜒，林海苍翠无解
一道斜阳，拉长了浑沉的历史
衣衫临风。停歇下来的背影，很快会成为一段蹉跎岁月的佐证
骑马的，肩挑的，赤脚的，穿草鞋的……那些叩响
有着光滑的腔调
我来时怀揣的一壶酒，此刻已被身体温热
时间从不停歇。脚边一枚落日，浸染了回响的青石板
途中歇脚石上，一个不惑之年的人
背影略显轻微
——风来，欲搬动古树下他沧桑的身躯
既不深掩，也不曾告别
“历史的蛛丝马迹，像驯养在脚下的根须。”
它带着的疑问越古老、深刻
我们徒步穿越的身影，就越感负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