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韩明那回来,已经接近大中午了,两人决定先吃午饭。包立群拿着秋云最爱的青椒肉丝盖饭朝着发呆的秋云走了过来。
秋云看着盘子里的菜,没有吃,说:“青椒肉丝再好吃,也会有吃腻的一天吧?”
包立群安慰道:“想点开心的事情,等明天毕业典礼一结束,咱们就留校啦!”
秋云抬起头对包立群说:“我不想留校了,我要去北京。”
包立群:“什么?你不留校了?为什么?”
秋云说:“因为我姐。”
秋云的姐姐秋青比她大2岁,两个农村父母含辛茹苦把姊妹俩拉扯大,姐姐学习好,秋云也不服输。在农村教育条件不是很好的情况下,姊妹俩都考上了大学,虽不是名校,却足以强过村里的同龄人。
秋青在学校兼职期间,经常遭遇老板的刁蛮苛刻。有一次,老板像往常一样在训斥她,长期工韩明看不下去了,帮忙回怼了老板几句。最后,老板开除了他们两个人,这俩人一来二往,秋青在大学还没毕业的时候,不顾父母的反对,嫁给了这个初中毕业的韩明。
看着姐姐姐夫恩爱的样子,秋云打心眼里高兴,发誓以后一定也嫁给这么爱自己的男人。结婚后,没有大学毕业证的秋青在镇上卖衣服,姐夫韩明在村里的养鸡场打工。贫贱夫妻百事哀,小两口婚后经常吵架。每次一吵架,秋青就回娘家诉苦,从娘家拿钱。
年末,秋云寒假回家,看见以前亭亭玉立的少女秋青头发散乱、不修边幅地站到她跟前,大着嗓门和她说话时,秋云惊呆了。
“我给你说哦,你姐夫他妈可刁钻了,要不是你姐夫对我好,我早都不干了。”
“你姐夫从他们养鸡场可以偷偷带鸡蛋回来,咱们家的鸡蛋都是你姐夫偷偷从养鸡场拿的。”
“我真觉得你也别上大学了,你看你上完大学,又不在爸妈跟前。我受委屈了还能找爸妈哭哭,你受委屈了连个帮你的人都没有哎。”
“你还记得小时候经常把你惹哭的小飞吗?人现在本事可大了,在镇里开了个电动车店,生意可好了。要不我回头让小飞把你微信加上聊聊?”
“我从咱们镇上一个神医那搞的膏药,咱爸贴上之后,腿一点都不疼了。”
……
听着姐姐带着炫耀的口气讲着她从前最不想成为这一类人的故事,她不知道姐姐是否幸福,但她心里笃定她不要做这样的人。
寒假结束后,她努力学习,争取留校。可是在刚才看到姐夫和一个那样的女人在一起的时候,秋云心里觉得悲凉。姐夫是姐姐的唯一,可姐姐不是姐夫的唯一。
秋云想,如果,以后在学校也当个老师,或许会顺顺利利地和男友包立群结婚。他们每天管管学生,管管家庭,生活小资,可是突然有一天包立群也有外遇了呢?就像青椒肉丝,再好吃,也有吃腻的那一天。如果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唯一的处理办法就是当做不知道?再或者,年迈的父母遇到大病小灾,谁来买单?
秋云决定放弃留校的机会,去北漂,不为别的,只为让自己变得更优秀,更有风险抵抗力。
听完秋云的故事和决定后,包立群愣了,秋青的故事秋云很少提,她说她怕提多了姐姐的故事,她会慢慢变成姐姐。秋云从小和姐姐比到大,比勇敢、比力气大、比成绩……姐姐嫁给这个初中没毕业的姐夫后,安于现状,就像初中课本里说的“闭关锁国”,听不进去别人的意见,却觉得自己天下无敌。
“听完秋青的故事,是不是吓着了?”秋云看着愣愣的包立群问道。
“没有没有”包立群急忙打掩饰,“我只是觉得你姐姐的故事不会发生在我们身上,你做的这个决定是不是太仓促了?”
秋云回答:“你知道墨菲定律吗?就是说,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
包立群立马握住秋云的双手,坚毅的说:“云云,我妈说过,我是一个认死理的人。我发誓,我永远不会变成姐夫那样的人的。”
秋云摇了摇头,把手抽出来,握住包立群的手:“我以前一直觉得留校是我们就业最好的选择,可是你看韩明都知道来城里打工,我们为什么非要像秋青一样,待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洋洋得意呢?”
包立群哑口无言,他突然觉得秋云说的很有道理。
秋云继续说道:“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叫秋青、秋云吗?就是在普通的农村里,我爸我妈希望我们能青云直上,他们能给我们的有限,可我如果不争,不去努力,那可就真的辜负他们了。”
包立群顿了一下说:“可是,你要是走了,留我一个人在学校吗?”
秋云:“我们可以一起啊?你不是也有北京梦吗?”
包立群确实有北京梦,因为父母不赞同,因为秋云留校,他就搁置了自己的梦想。
包立群挠了挠头:“可是,可是……”
秋云:“你担心你妈不让你去?”
包立群点了点头:“有点……你说我妈这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挺轴的一人。”
秋云不说话。
包立群继续说道:“咱就不去北京了呗,好不容易争取下来的留校机会,咱们两个已经得到了同学们得不到的工作了呢。”
秋云生气说:“就是因为现在你比大部分人得到的多,你就能故步自封了吗?那十年二十年之后呢?别人现在是个小职员,你现在是大学老师,那十年后呢,别人已经是大老板了,你还是老师,没有一点进步的老师!”
包立群弱弱的回应:“哎哟,哎哟,怎么就生气了呢,咱不,咱不生气……”
秋云打断道:“那你就不去了,我一个人去。”
包立群:“这怎么行!我不接受异地恋!”
秋云:“随便你吧,我回宿舍了,我已经决定了,就这样。”
秋云转身就走了,包立群一个人待在餐厅,看着两个盘子里一点都没动的菜,他没有吃他最爱的鱼香肉丝,拿起对面秋云的青椒肉丝开始狼吞虎咽。他明白,秋云做了决定是不会改变的。他爱她这份骨子里的自信,但又无可奈何。
吃完的时候,包立群顺了顺肚子,拨通了电话:“喂,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