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做了一场很长的梦,梦里真实得想让人落泪。仙雾缭绕的梧桐木,底下有人在抚琴,那背影极其熟悉,飘过鼻息的气味也非常好闻,淡淡的药香夹杂着青檀的味道。汀岚踱步向前走去,只听见自己的声音问道,“你是何人?”
琴声戛然而止,琴上纤长的手指收起,淡淡的温润声线,“这般不爱惜身子,可有人爱惜你”
答非所问,却耳熟至极。伸手想去够那人之时,耳边传来极有规律的滴水声,汀岚双眸微颤,指头动了动,便慢慢地睁开了双眸。抬起右手摸了一把脸上的水迹。放眼望去,方才水滴的声音是从溶洞上的钟乳石滴落而下的。
汀岚内心一颤,为何她会在此处?再细想,脑子像被拧了链条般绞痛起来,汀岚不禁双手掐着脑门好减轻一下痛楚。待疼痛过去后,汀岚起身打量了一番这个溶洞。大大小小的溶洞错综复杂,汀岚的双脚踏上水迹,却没有传来意料中的冰冷。
这让汀岚大吃一惊,遂蹲下身子用手去探了探地上一洼一洼的水,一个又一个,一步又一步。衣摆都沾湿了犹然不自觉,这水既不是冰的也不是温的。
而是汀岚根本察觉不出这水的温度!
忽而汀岚再次伸出双手,青葱细腻,丝毫没有伤口也就罢了,这是一双人手!再垂首看了看她踏水的双脚,她居然此时此刻幻化成人了,那证明她的修为精进了。
汀岚甚为不解,方才她不是受了重伤?为何修为又大为精进了?
带着一丝疑惑,汀岚继续探身进一个洞穴中,走了半个时辰有余,除去坑洼的水迹和连绵的钟乳石外,并未见第二人。她为何会在此处?她不是该,该如何?呼之欲出的答案,却无法想起,头又开始疼了起来。这次似被神力钻入脑中般的疼痛,汀岚蹲下了身子,脑中似乎响起了一道道的佛偈声,摇了摇头,眼前却忽而弥漫出一大片云雾来。
此时,汀岚在若隐若现的雾气中,看见前方似乎躺了一个人,白衣乌丝背对着她。侧脸的轮廓看是个男人,手方触及那人,指下的温度温温,衣料是上等的云锦所制,触手柔软。
感觉手指传来阵阵麻痛,汀岚抖了抖眼睑,再次睁开了眼眸。
眼前仍是那床竹帘床幔,鼻尖隐可闻到竹香,另外还多了浓浓的药味。再移开眼眸,看着床前的阿衡,恍然大悟原是一番梦境。只这梦境真实得似她真走过一遭般。
“你终于醒了,还疼吗”石之关爱的眼神替她拂了拂腋下的被毯,眼中带着一丝责备。
“我,我这是怎么了”汀岚觉得全身酸痛,似被碾过一般,左臂甚至感觉得到有些灼烧感。
“你那日在山中一时不察,从山上摔了下来,伤势颇重,已经睡了月余了”
“摔下山来?”汀岚重复了一遍,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她只记得那日刚见完阿挚,便早早的歇下了。她何时又去的山中,而又摔落下山?
石之看着汀岚的神情不禁噗嗤一笑,“你忘了?你说去寻锦囊,后来我见你许久未回,这才去寻的你”
汀岚一听,猛然拉下被子,低头看向腰间,果然锦囊完好的系着,原是找回来了,莞尔一笑。“真真是想不起了,让阿挚笑话了”
阿衡无奈的揉了揉她的发丝,微笑的唇角却僵了僵。
那日他赶至之时,汀岚身上的伤已然是被处理过了,看的出来,本伤得极重。只是不知因何伤口已经愈合了,石之半敛的双眸中,翻滚着激动的情绪。除去布置结界的那人,已是不作他想了。只是想到在如此危机之时,救她的不是他,心中有些悔恨。
看着她终日紧蹙的眉头,阿衡便在她的药中加入了忘忧草,分量拿捏得极为准确,稍多一钱,恐怕忘的就不是月余的事情了。只他心中隐隐响起的心声,仍在自问。他当真只是她不想回想起那些血腥可怖的回忆吗?还是他想她忘了在她生死存亡之际,她和那人曾共同经历的事情,那是他无法逾越和插入的回忆。
“你好好休息罢,我明日再来看你”石之低眸看了眼她腰间的火凤锦囊,而后复道,“汀岚,往后切不可为了这个锦囊涉险了”
若他再不知那人身份,便枉为东临的大弟子了。火凤图腾的除去凰族,别无他人。
只他算不到,她身为未然之时与他纠缠而下凡,而投身汀岚后,还是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牵扯
汀岚微微眯了眸,点了点头。手指却不禁抚上锦囊,顺着丝线的脉络轻轻的抚着。总觉得锦囊是自己回来了,并不是她寻到的。
忽而像是发现了什么般,汀岚看着自己的手指,她竟然幻化成人了,不禁露出了微笑。
石之静静的看着她,无声叹了一口气,转身出了门。
翌日一大早,汀岚便被岁君生生吓醒了。汀岚仍在睡梦中,警觉屋内有人,猝然睁眼之时,竟见岁君的脸离自己的脸不到一寸,稳了稳惊起的心跳声。
汀岚咬牙道,“岁君闻鸡起舞,闻到我这了么”
未料半响未见岁君回答,汀岚瞟了一眼岁君,这一瞟真真惊了汀岚。
只见岁君老泪纵横,脸上的褶子都蜷到了一块。在那自责的嚎啕大哭,汀岚捏了捏眉骨,反倒安慰起岁君来,最后岁君才慢慢情绪恢复过来。
那日四皇手臂上的伤可伤的不轻,一看汀岚的身子,便明白了。这娃的伤口有四皇血的味道,另外还有四皇布的仙术的痕迹。
四凰连凰族的再生神力都用上了,想来神女这伤定是不轻。
“那日,你与四皇......”岁君话未道完,一道温润的声音便打断了他的问句。
一看来人,可不是那石之,石之看了眼岁君,“汀岚自山上摔下后,躺了月余,岁老君人莫要又讲故事折磨人了”
汀岚见岁君有些泄了气般,皮笑肉不笑的说,“你们还是等我洗漱完了,再谈吧”说完便把两人丢出了闺房。
另一厢,石之微微侧了侧脸,岁君一直盯着他的脸看,“岁老君人”
“那日龙女伤势颇重,为了减免她的痛楚,我用了点忘忧草”
岁君不可置信的看向他,尚未开口,石之便又道,“想必,四皇亦是会同意的,他既然是龙女的师父,定是会为她着想。不然龙女此番历险,若保护不周,不仅你我受累,怕是四皇亦难逃西海众人悠悠之口”
岁君不可置否的捋了捋胡子,弯弯的眸子笑意盈盈的看着他,只这笑颇有深意。
石之被觑得浑身不自然,便找了个借口返回了天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