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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世事不预

东临之宴已过去月余,天宫之上仍是井然有序,落日台间仍是一抹斜阳,一张案台,仙气阵阵化作烟雾缭绕在沉木下,未然抬眼觑着案上容呈的折子,容呈仿若无所觉似毫不遮掩任其观着。

偶有一两趣事,便可闻其按捺不住在耳廓边或是絮叨或是失笑,提起朱砂笔细细在旁书写之策

未然自笑须臾间得不到丝毫回应,便呐呐无趣般看容呈捏着朱砂笔的手,指骨白皙而纤痩,与指下的朱砂形成了一抹强烈的对比,笔尖流动间,似画上于心间,奔腾之万马之势,笔锋苍劲有力,止于清泉石上

上回若无容呈相护,怕她私下凡间之事早已遍至天宫,未然思索片刻,抖了抖枝条,发出哗哗的声响,一支沉木笔便跃然于案前

“四皇,小小心意,请笑纳,只下女无法寻得凤毛得制取笔锋,还请莫见怪”

容呈批阅的手微微一顿,侧目看了一眼案上暗香流溢的沉木笔,笔筒圆润光滑,想是用法力打磨了不少时日,眉目脱去了疏离的色彩,染上笑意

“无妨,如此甚好”

未然也跟着笑了笑,内心又是一轻,她本性最不喜欠谁过甚,只听容呈再提

“千年之期即满,天帝于那日设立了家宴,那日...”容呈未再往下叙说,只见其面色淡然,“那日便不可再任性了”

不可再任性?听着容呈一语双关的话语,未然内心不禁一动,竟不禁忐忑起来

过后的月余容呈便又去了一趟东临,听闻东临的大徒弟石之已到了历劫上仙的点,已被司命星君编入轮回去凡间脱胎换骨去了,待历劫归来便可载入上仙书册

。此次入岁君凡间历练,怕是不易。

刑满那日,只见沈父一早便领一队人马匆匆而至,脸上神色慈爱而欢喜

未然轻轻摇动树枝便一晃显出人形立于落日台,衣袂飘然,神色似莲似雾清静淡雅,不问来者皆是故友,唯独没有沈母,一抹微笑慢慢浮现于嘴角,恍若空临八荒的一笑,众仙回神般上前簇拥,西王母脚踏青鸾,金色的腰带丝丝飘散在腰间,衣袖亦染上了金粉,霎是华贵。

只听其念了一遍法咒,便将禁忌收了回去,未然便踏出了落日台

西王母捻了捻手指,心中暗下生奇,这禁忌似被何人修改过,却又丝毫没有留下痕迹,这禁忌让她生生念了两遍咒语,分明是易了主,只这既是她下的禁忌,凭未然是断不能破之的,且不曾从禁忌上感知曾被破之,此又何其之怪哉

“归去罢”沈父上前接上未然,便偕同众仙一道返程

家中似未曾改变,又似早已变了

少了阿姊,似乎都染上了一层戚戚然的色彩来

沈母端坐于主堂前,未然上前行礼,见其似有话欲说,而又生生戛然而止,眼神掠过沈父,生硬的道,“绿萝,速给其更衣,莫让帝久等”

绿萝顺从的施礼转身携未然走进内室

往事如烟,飘进脑海中,她的婢女绿绮为了成她之事,灰飞于此宫中

真想睁开双眸,做一场长梦,梦里有阿姊,有绿绮,然而就这场简简单单的梦,她都做不起

任其略施薄黛,换上一袭水绿色长衫,将头上木簪统统换成朱砂晶石,晶石发出淡淡的光芒,似心头那抹血色绽放于肩头

踏上毕方坐骑,一众便如约而至归一殿,家宴顾其名,此次仅仅为两家之约,一路飞过脚下的莲花池,掠过月宫仙子的月桂树,归一殿前早已候着一群仙子,各个风姿卓越

这天宫之上,连宫娥也是出众仙家一等的,随着沈王沈母身后,未然抬眸名目张胆的瞻仰起天帝的宫殿,此殿她只来过三次,一次为儿时,一次为阿姊赐婚之时,而这三次,不知是福是祸

庭院里曲觞流水,石层层层叠加而上,组成一座座假山,直耸立入九霄之外,随之流下的便是一道道仙雾以及仙水,池中的流水曲曲道道又引向了后院,一朵朵冰莲遗世而独立的绽放于池中,阵阵仙气飘散,连花蕊都是透明的

入了殿内,沈家均纷纷行仙家之礼

只见天帝天后均着一素色云锦色衣衫,左手边坐着大公主容瑜和小殿下,上次相见已是几千年前,大公主万年前便下嫁给了西山的镇稷将军。众仙家皆是大喜,这天庭之上有暴力倾向的大公主终于出嫁了!

容瑜一脸含笑的看着未然,未然亦回以一笑,内心却腹诽道,大公主此笑为何笑得如此高深莫测,脖颈后方不禁起了一个个疙瘩

席间方知镇稷因东临之事已去凡间相助,具体事宜大公主则未透露

所以一席之上,便只有容呈和大公主、小殿下和天帝天后二位正然端坐,未然的目光终于扫至容呈,不料这一扫却大吃一惊

容呈今日却是着了一袭绿湖色衣衫,正正和自己身上的衣裳一致,莫名巧合之外,那脸上居然还被画了一个神龟,虽得数笔,然栩栩如生,一笔一顿间皆似带了神韵于其中

许是自己脸上的吃惊表情太过明显,大公主大笑了几声,那笑声大得让她都不由得尴尬得收回了目光,容呈脸色早已黑得不能再黑了,只见他不怒反笑淡淡的道,

“阿姊,不若将你这儿子送我玩几天”说完连笑容都染了几分黑暗

大公主见好就收,抹了抹眼边的泪珠,“愿赌服输,你就受着吧”

未然了然的笑了笑,一众仙娥便在众位的笑声中环形入席,递上各色的菜肴,未然盯着那盘晶莹剔透的丸子,看内里似含了粉粉的花泥,扑鼻而来一阵酸甜香气,正垂涎的伸出冰玉筷箸,不料一双筷箸先一步夹起了未然面前的丸子,似浑然不觉的放入自己碗中,未然便又提筷箸再夹,容呈便又夹

如此反复,再愚笨也能看出他是故意为之,未然皮笑肉不笑的对着身旁落座的容呈低声说道

“四皇脸上多了只神龟,食量也是大了不少啊”

容呈侧脸淡淡一笑,好看的脸因这一笑仿佛连那笔画都看不见般,“你脸上没有神龟,食量还是一如既往的大呐”

未然看了一眼他夹得满满一碗并未食用,也跟着一笑,“我先谢谢四皇了”

说完便从容呈碗里夹起了一个丸子吃了起来,入口的香甜果然如想象中软糯,隐隐含着蟠桃的香气,容呈淡淡看了她一眼,未再发难

然而席上除去容呈其余几位大神皆看着未然,未然吞下嘴里的软糯,呵呵尴尬一笑

天后唇角含笑般转眸至沈母,“沈夫人”

沈母自入席间便扬着淡淡的笑意,此时也不失礼仪答道,“妾身在”

“呈儿和然儿二人该定下来了罢”

未然闻言轰然一惊,转头看向容呈,只见容呈如常淡淡吃着碗食,他果然早知,那日他所言原指这个

出乎意料的沈母竟是慢慢颔首了,“日子是该定下来了,婚先定而后成,只不知,天帝可否告知,妾身大儿当如何?”

木已成舟,当日所罚亦不过是下一个脸面之举罢了,“如今沈家大姝亦是自逐天宫,便让二人从仙籍除名了罢,待千年归后再重登仙位。”

未然一听此言便知天帝已是不再追究二人责任,千年过后一切都将归位,只不过新人却是由她而替之。

沈母沈父闻言亦是欣慰的说道“多谢天帝成全。”

天帝幽幽抬手,“不知孤之愿,沈王可愿成之”

沈父言笑宴宴,再言“多谢天族之恩典”

沈母却在此时,笑意不减的道,“此为吾等之恩,然妾身有一请求请天帝应之。”

“哦?沈夫人请讲”

“吾儿心性顽劣,此事因其而起,大姝受罚于人间受百态之苦,妾身以为小女应也受之,以之束束她这颗胆大妄为的心。”

沈母一言既出,在座皆沉默下来,连小殿下也睁着无辜的双眸看了眼未然,小小肉肉的手里还紧紧拽着筷箸

未然倒是先于沈父出声了,“下女思之甚妥,母心对吾二女大爱不偏颇,未然亦心愿为之,能与阿姊同在一个天地感受六道轮回对下女亦是一件喜事”

话音方落便闻杯樽碎裂声起,只见大公主摆了摆手,“对不住了,一时力道把控不妥”

容呈目光沉静如水,举手间轻饮了一口清茶,“那本皇便待你百年过后,予吾等之约”

未然没有去看沈父的神色,倒是她不悲不喜的迎上容呈的目光,那眸光同样不见丝毫波动

天帝天后对视一眼后,召来了火凤,将密旨传于司命神君,此宴便了于无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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