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带着小赵括还在路上嗨呢,骑在骆驼上一摇一晃,逐渐发现了骆驼和马匹的一些差异。
骆驼胆子很小,但视线、嗅觉却非常灵敏,隔着足有十里地,就能发现远处山坡上的土狼,然后就会逡巡畏缩不前。
骆驼这货居然还是顺拐,也就是一侧的两条腿着地,另一边两条腿抬起迈步,所以走起路来一左一右,来吧,让我们一起摇摆。马匹则是对角线的两个蹄子同时着地,所以重心更平稳,人可以端坐上面。走路时感觉还不明显,但奔跑起来,想在摇晃的骆驼上拉弓放箭射中敌人恐怕是无比艰难。
在没有机械动力的时代,骆驼大概是北方驼运能力、拉动能力最大的家畜了。如果说马匹是拖拉机,那么骆驼就是解放牌卡车。
骆驼吃饱喝足之后,可以十几二十天不用吃,吃的也是粗粮,不像马匹一旦没了精饲料就掉膘拉稀。
这对于解决军队的辎重来说有着巨大的好处,尤其是对于机动作战为主的骑兵部队来说。加满一箱油,能跑500公里啊,还有比这更好地机动平台了嘛。
在机械动力大兴之前,一车粟大概能换一只羊,三车粟能换一头牛,五车粟能换一匹马,但换一头骆驼却需要八车粟了。
所以太子见到千里送来的骆驼,哪能不欣喜若狂呢?就是不知道这个义渠祥子的盟誓算不算数啊。要是祥子下次再能带来西域的各种种子就更好了。这年头,要是派人从蓟都出使西域,怕是妥妥的有去无回啊。
有人说,不是还有大象吗?或许三皇五帝时代,中原地区有过大象,所以河南地带称为“豫”,我有象啊。但商周之后,大像、狮子们都通通被氏族部落杀光吃光了。
太子完完全全低估了,在这个精神食粮比物质食粮更加匮乏的时代,人们对神异事件的热切。
太子在上谷郡城接受义渠胡人千里送来的神兽,梦中与昆仑山瑶池仙女相会的故事,已经像病毒那样,通过人传人,飞沫空气感染,疯一般的在蓟都传播。
还有比胡人千里迢迢来进贡神兽更长我大燕子民志气的吗?
还有比昆仑山西王母仙境更能成仙得道的吗?
还有比瑶池仙女送仙桃更能引人无限遐想的吗?
已经有上千人聚集在蓟都城门口,准备抢先目睹神兽的风采,沾沾太子的仙气。
“八卦”是我们人类的天赋之一,就像直立行走一样的重要。
以色列希伯莱大学教授尤瓦尔.赫拉利在《人类简史》中曾描述过,人类的祖先非洲智人比尼安德特人矮小、瘦弱,一对一肯定是KO不过的,但智人最终却侵吞了尼安德特人的所有领地,完全杀光(吃光)消化了尼安德特人部落(蛮荒时代是真的吃人)。
原因在于智人比尼安德特人以及所有的动物的语言更丰富,更能“八卦”。
人类语言真正最独特的功能,并不在于能够传达人、狮子、河流、山川的客观信息,而是能够传达一些根本不存在的事物的信息,并且还能讲得煞有其事。
太子、赵奢、秦朗、乐间、骑布等人的队伍从城门外开始就被一路围观,无数的人奋力挤到跟前看一眼,甚至有人大着胆子摸一把神兽,无数的孩童追在队伍后面奔跑,还有一些端着身份、不屑于和泥腿子一般见识的大夫、士人、贵女们则聚在房屋楼阁的高处瞭望、端详。
当太子队伍经过,莺声燕啼,秋波横飞,彩帕齐舞,春色盎然。又不知踩落了多少只精巧丝履。
甚至还有携着书箱风尘仆仆的策士、高冠长袍的儒者、腰挎长长青铜剑的墨者、背着药篓一身药香的方士等诸子学派的人士也在远远围观,不知道是在看人,还是在做所谓的“望气”。
好在骆驼真的很高大威猛,肩高2米以上,加上驼峰比篮球姚哥都要高了,驼队在蓟都拥挤的街道上昂然挺立,艰难行进。太子很是担心引起魔都外滩那般的踩踏伤亡事件,只能调动了城卫军隔开人群,才顺利回到王宫。
“师兄,我们再等下去,连吃饭的钱也没了。要不我们去公孙大夫家做门客吧。”年纪小的纵横策士在问师兄。
“学得屠龙术,卖入诸侯家。太子回来了,等他出宫时找机会。明天开始,咱俩每天就吃一顿。”师兄坚定继续等候。
“师尊,怎么办?燕王和太子身边不是法家乐毅,就是阴阳家邹衍,恐怕没有我们儒者立足之地啊?”长袍学子问老师。
儒袍老者环顾身边的几名弟子,“诸侯七雄之中,韩魏首鼠两端,没有希望;楚国虽大,但楚王一个接一个的昏聩,迷恋巫术;秦国用卫鞅之法,以人头计功勋有伤天道;只能在赵、燕里找了。赵国胡服骑射,蛮人太多;燕国虽然好法家、阴阳,但燕国得了齐地,似乎是几种学派都在用。希望虽小,但孔夫子曰,虽千万人,吾往矣。”
“原来神兽就是西域的骆驼啊。师兄,我们要去求见太子吗?”年轻墨者问。
“太子既然信奉昆仑山,想必也能敬奉鬼神,与我墨家友善。明日咱们去求见。”年长墨者道,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儒者,“找机会把那几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家伙打跑,免得来聒噪。”
药香老者微微颔首,“似乎太子身上略有霞光时隐时现,看来是得了机缘。需要细细查看方知。”转身而去。
太子被燕王鞭打之后,南门外不顾太子之尊向乐毅负荆请罪,月下山道穷追名不显才不彰的中年大叔赵奢,接受塞外胡人的神兽,梦中与瑶池仙女相会.......
诸多八卦在公卿庄堡、郡县茶舍、乡亭驿馆之间熊熊燃烧,四散传播。
不知从何时何地开始,太子的名字变成了“姬癫”,说他人疯疯癫癫,常做痴傻莽撞之事,无人君之像。
同时,也传出了太子的另外一个名字“姬仙”,说是太子得了昆仑山西王母仙缘,吃了仙桃,来拯救受苦受难之人。
积毁销骨“姬癫”、众口铄金“姬仙”,太子的两个大名同时传遍天下,太子本来的名字却是没人记得了。
太子让骑布先安顿赵妻、小赵括等到客卿处,稍后再购置就近的房屋入住。
王宫门口,一个小小的身影在着急的走来走去,双丫发髻上的玉翠摆来摆去,一看到太子等人,便飞快的奔上前,跳起扑到太子的怀里,拿小手垂着哥哥的胸膛,“哥哥,你去上谷,为什么不带我去?”
“哥哥去给你找神兽去了啊。”话一出口,貌似这话在哪里听过,太子扭头看了一眼曾去草原找马的秦朗,秦朗一缩脖。果然是损友啊,连撒谎的借口都一样的。
让骆驼卧下,太子把妹妹抱上驼峰之间,拉起骆驼,一手扶着小妹向王宫内而去。曦儿公主欢快的在驼背上晃来晃去,摸这摸那,叽叽喳喳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