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犹浅,柳初芽,杏初花。杨柳杏花交影处,有人家。
蓟都南郊。
一块河水旁边的农田处,此时正是人声鼎沸。
太子、亚卿剧辛、长大夫公孙操、蓟都令屈景、太子詹事赵奢及下属乐间、骑布、赵进、内史公孙胜、内史右丞公孙弘、水工令章文等一帮达官贵人聚集在农田边,原来是太子受墨家子弟邀请,实地观看墨家展示技艺。
太子愤怒国师糟老头子害得自己有花摘不得,故意没叫他来碍眼,就让他和老燕王一起修仙吧。
三名墨者均是同样的着装,头裹黔巾,穿着露出胳膊、小腿的粗麻衣服,腰悬青铜长剑,年长墨者赤着脚,年轻的两位则穿着草鞋。除了长剑之外,这就是一副黔首装扮。
年长墨者向太子躬身道,“鄙人石高,和两位师弟黔管、遨游,见过太子和诸位贵人。”
太子问,“贤者从何处而来啊?”
石高答道,“鄙人来自卫国,黔管来自韩国,遨游来自宋国。我们均是墨家子弟。鄙人周游列国之时,遇到了两位师弟,志同道合,于是结伴而行。听闻太子南门负荆、月下追赵奢之事,便来到了蓟都,以求献技于太子。”
赵奢听到说太子月下追他,笑了笑,摸了摸鼻子,看来自己已经名扬天下了啊。
亚卿剧辛点头道,“原来你们是游墨。”
太子疑惑,墨家不就是墨家吗,哪里来的油墨?
看太子又露出小白不懂之像,剧辛低声向太子解释道,“墨家创始于墨翟,在齐鲁宋楚赵魏韩等国传播他的学说,与公输班论战,名扬天下。“
太子翻了翻白眼,我自然知晓。
”墨子死后,墨家开始还一个炬子,同一个领袖,但一百多年下来,各国的弟子们对墨子的学说主张产生分歧,分化成了数家。楚国有邓陵氏之墨,崇尚游侠兴墨。齐国的相夫氏之墨,崇尚论辩。现在很多齐国墨者躲进了即墨、莒城里,这也是二城一时难以攻下的原因之一。赵国的相里氏之墨,传了墨家守城之术,在赵国边境对抗秦国。秦国的墨者来自于赵墨、楚墨。他们都认为自己才是墨家的正统,其他人家是“别墨”。”
太子眨了眨眼,“那我们燕国呢?”
剧辛笑道,“我们燕国地处僻远,偶有赵国墨者过来。这些诸侯国里还有一些墨者,对各家都不认同,认为各有偏颇,于是他们周游列国,称为游墨。”
太子点头,懂了,墨家兄弟们学问不合闹分家,各搞出一个山头来,还有一群散兵游勇在外围。
山头一时很难拉拢的到,齐国的墨者还在即墨、莒城帮着死守不降嘛。但散兵游勇那是本太子篮子里的菜啊。
于是太子礼贤下士,和蔼可亲的对石高道,“三位贤者能来我大燕,孤甚为高兴。先请贤者们展示一下带来的先进技艺。”
石高不卑不亢,“鄙人学机关设计之学,师弟遨游学公输班之术,精通木、石技艺,师弟黔管精善冶铁、锻铁,我们三人新设计打造出了三种农田水利器械,特来献给太子。”
两位师弟下到田地里,抬起一把耕犁,遨游边展示边解说,“这是新式的单牛犁,一头牛或一匹马就可以拖动。”
然后将铁犁头、犁床(装犁头的木架)、犁梢(握把)、犁辕(弯曲的长杆)、犁秤(调节犁头的深浅)、犁盘耕索(栓绳处)等几个关键部件解说给大家听。
太子看去,发现这套新式的单牛犁已经比较接近唐代的曲辕犁了,只是犁辕长杆有点直,曲度还不够大。不急,那个曲辕,需要用硬度和韧性更大的木料,加工难度更大。现在讲求,先有的用,再逐步改进。
剧辛问道,“试耕过吗?”
石高回答,“这两天试过了。原来的三牛两犁头每天大约能耕地10亩,用我们的单牛犁每天可耕地8亩。”
也就是说,原来的三头牛单独拖动三犁的话,一天就能耕出24亩。
众人瞬间兴奋了,这耕地速度提高了一倍不止啊,纷纷鼓掌喝彩。
长大夫公孙操跑到太子面前,“恭喜太子,收获耕田神器。下臣愿督造此物,快速地推向全国。”
内史公孙胜急了,“太子、亚卿,这农具制造可是我们内史府的事务啊。长大夫这是抢功啊。”
太子笑笑,这个公孙操,作为燕国最大的粮食商人,当然这事最热心了啊。
太子冲着三位墨者竖起右手的拇指,“你们立大功了。”
石高又带着众人来到一个长着木制长腿的箱子之物边上。
师弟黔管向众人展示道,“这是我们新设计出来的耧车,同样一头牛或者马就可以拖动。薄田需要深耕,犁头更重,需要人手跟在后面点播种子。沃土不需要深耕,只要稍浅一些就能播种。我们这个耧车在浅耕的同时,箱子里的种子可以顺着两条管道直接播种。播种更快,还能省下播种的人力。”
公孙操满眼火热,抢先问道,“一天能耕种多少?”
黔管回答,“因为是浅耕,比单牛犁更快,一天大约耕种12亩,并且能省下1名人手。”
内史公孙胜带着公孙弘、章文上前,“太子,耧车也要交给我们生产。”
太子又冲着三位墨者竖起了左手的拇指,“你们又立一大功。”
众人被吊起了胃口,兴奋的跟着石高、黔管、遨游去看最后一个新神器。
众人来到了河流边,却见木棍支架支撑着一个巨大的摩天轮,圆环上固定着斜放的一个个长长的竹筒,摩天轮边上用竹子架起了一道从高到底的引水斜槽。
太子笑了,后世旅游景点里经常见到的“水车”终于现世了。
石高、黔管、遨游三人合力,慢慢的把摩天轮浸入到河水里,在河水的冲刷下,高大的摩天轮慢慢开始转动,圆环边缘一个个竹筒泡到水里,灌满水,转到高处,恰好倾倒到边上的引水斜槽里,河水顺槽而下,流进沟渠,流向农田。
众人齐声赞叹不已,匪夷所思,神乎其技。
内史公孙胜冲上前来,问道,“这样一天能灌溉多少亩?”
石高笑道,“只要河水不止,水车就不停,一天一夜能灌溉百亩。”
太子很兴奋,单牛犁、耧车、水车三件农田神器现世,燕国农业将很快迎来飞跃,粮食迎来大丰收。
太子不管不顾,走上前去,挨个紧紧的拥抱了石高、黔管、遨游,用力的拍打着他们的后背,称赞他们立下了大功勋。
三个面容粗糙,光腿裸臂的壮实汉子,从未经过如此这般的礼遇,居然羞红了面孔。
剧辛、公孙操齐齐走到太子耳边,低声道,“这三个墨者有大本领,一定要留在我们燕国。”平时横竖看不对眼的旧贵族、变法新贵很难得的意见一致。
太子对石高、黔管、遨游三人说到,“三位贤者远道千里而来,给我大燕带来如此农田神器,利国利民,功勋卓著。孤任命贤者石高为内史府左丞,秩比中大夫,贤者黔管为工部令,秩比中大夫,贤者遨游为将作令,秩比中大夫。”
“单牛犁命名为黔管犁,耧车命名为遨游耧车,水车命名为石高水车。载入史册。”
石高、黔管、遨游单膝跪倒,向太子施礼道,“吾等愿为太子效力。”
上下五千年,东西南北中,什么东西最贵重?人才啊。
太子哈哈大笑着,上前搀扶起三个新帮手。
太子吩咐剧辛、长大夫公孙操、蓟都令屈景、内史令公孙胜,内史右丞公孙弘,“由内史府统筹,长大夫、蓟都令襄助,发动全部的铁匠、木工,全速生产这三样农具。生产出来的样品快速送往齐地乐侯。蓟都、下都、上谷、渔阳、右北平,每个郡县都要在春耕中尽快使用。原来的内史左丞,享上大夫俸禄,携带样品,前往辽东襄助武成君,推广使用新农具。”
“诺。”剧辛、公孙操、屈景、公孙胜,公孙弘,齐齐应答。
此时的春耕,农具差、人手少、耕牛少,效率低下,人均土地又多,一般都要一个半月左右才能耕种完,是一个辛苦的漫长过程。不像后世,大机械时代,人均也分不到多少地,三五天就能搞定。
太子又吩咐赵奢、乐间,“春耕之际,耕牛难得,舍不得杀啥啊。今晚烤2只羊,为三位贤者接风洗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