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似雪,柳如烟,诸夏三月艳阳天。
春天到了,草原上的动物们又到了发情交配的季节。
美好的春天,也本该是少男少女们踏青出游,勾搭成奸的旖旎时节。
但大奴隶主,各国诸侯王们却不这样想。春耕即将过半,又到了把农夫、奴隶变成士兵,去其他奴隶主家里抢地盘,抢粮食,抢女人的时候了。
抢肯定是要出去抢的,你不出去抢,其他奴隶主就会来你家里抢。抢不抢不是关键,怎么出去抢才是关键。
是孤身一人出去抢,还是叫着隔壁老王一起去抢?是捡软柿子捏呢?现在也没剩几个软柿子了;还是去抢那个结仇的?好像各家都有仇也有亲;会不会碰上更大的抢劫团伙,被揍得鼻青脸肿,黑吃了黑?抢到地盘了又怎么和老王分?什么,你想不分,吞了宋国吃独食被群殴而死的齐湣王就是血淋淋的前车之鉴。
燕王宫。
老燕王根据太子、亚卿剧辛的意见,召集重臣正在开军事外交会议。
上将军兼相国乐毅不在,会议由亚卿剧辛主持。太师郭隗、国师邹衍、宗正公子衡(燕王堂弟)、长大夫公孙操、大将骑劫、蓟都令屈景、太子詹事赵奢参加会议,太子长史乐间列席旁听,也有代父参加的意思。秦朗还没回来,否则也会替父亲武成君秦开列席。
老燕王说,“寡人今日召集各位重臣前来,主要是想听听诸位对今年可能会爆发的战争做一些预见。”
位高权重的重臣们七嘴八舌提出自己的预判想法,刚开始还在讨论现在的流氓头子强大的暴秦,今年会打楚国、韩国、魏国、赵国的哪一家。
几个中年男人还算尽责,剧辛、骑劫、屈景、赵奢正在争论,骑劫认为秦国会去打魏国,屈景认为秦国会去揍楚国,赵奢判断秦国会去打赵国,而剧辛认为秦国打韩国,也可能赵国。一群中年大叔吵成了一群嗡嗡的苍蝇。
没想到,老先生们却在旁边歪了楼。
邹衍对郭隗说,“你说太子愣头青搞出来个封神墨子,其他学派人家可得怎么办?”
郭隗捋一捋长胡子,“解铃还须系铃人,太子搞出来的麻烦,让那小子自己搞定啊。你说我家那混账孙子不想读书,老是想学庄子混江湖,愁死我了,要不送你碣石宫里管教管教?”
更离谱的是公孙操和宗正。
宗正,“听说赵王的和氏璧,晴天里映仙山,阴雨天能吐雾,晚上能发夜光。真是上天降下的宝贝啊。”说完,还搓了搓手指,未得一见,甚是遗憾啊。
去年,完璧归赵的故事已经发生(都学过,就不水字数了),秦王勒索和氏璧不得,成就了蔺相如智勇双全的名声,蔺相如也被赵王封为了上大夫。但秦王、相国魏冉也通过和氏璧一事,其实也探知到了赵国不敢与自己主动对抗的底牌。
公孙操嗤笑了一声,“为了那块和氏璧,秦王、赵王都快打出狗脑子了。楚王才是真风流,听说又纳了100个美女,夜夜采补修仙,还天天和美男子宋玉同寝共眠呢。可怜的屈原又被放逐了。”
宗正笑笑,“要论美貌风情,那还是当年的芈公主啊,脸似珍珠,肤如凝脂,声如莺啼。多年未见,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公孙操嘿嘿笑笑,瞥了老燕王一眼,“你说大王当年是不是被芈公主床头风吹傻了,把如花似玉的美人儿放回秦国,成了蛮夷义渠王的女人,当年那傻小子也成了各国大敌。”
太子听着这些老不修在讲八卦,很担心楼再歪下去就要倒了。
秦惠王死后,楚国陪嫁来的芈月与王后(魏国公主)势力争太子之位失败,被王后和秦武王发配到燕国为质子,渡过了几年艰辛时光。本来这辈子也就废了,孰料,人有旦夕祸福。
秦武王继位4年,自负勇武无敌,跑到周天子那里举代表天下的“九鼎”,举是举起来了,放下时却把愣小子的腿骨砸断了,随之一命呜呼。史书记载中唯二的力能扛鼎之人,另一个大家都熟悉,西楚霸王项羽。好像觊觎“鼎”的,下场都不太好。更早的春秋五霸之一的楚庄王,曾派使臣问周天子鼎之轻重,结果最后上吊自杀而死。
在赵武灵王和燕王的支持下,芈月带着儿子回到赵国,利用做秦将军的同母异父兄弟魏冉,委身义渠王借兵,扫灭了王后派系,终于给儿子争到了王位,也就是现在秦王。芈太后、秦王、国舅相国魏冉铁三角,联合执政数十年。
五国伐齐能够成功,除了齐国吞宋成为最大的“公敌”之外,离不开间谍苏秦的合纵,也离不开老燕王积累三十年的人脉。
老燕王曾在韩国为质子,与韩王和韩太子交好;后又在赵武灵王支持下登上燕王之位,与赵结盟;赵武灵王和燕王又出力扶持了燕国为质的芈月和秦王。老燕王一人,勾连着赵、秦、韩的复杂人脉关系。
五国伐齐后的燕国,表面繁花似锦,烈火烹油,实则深含隐忧。虽不至于文恬武嬉,但穷了700多年,一朝爆富,文臣武将已无进取之心,大多数只顾享乐奢靡。南方有上将乐毅,东方有大将秦开,西南有燕国第一坚城武阳城和沿南易水修建的南长城。就差像冯小刚那样在《功夫》电影里握着斧头,大喊一嗓子,“还有谁?”
太子看不下去了,于是向老燕王示意。老燕王“咳嗽”一声止住下面的乱哄哄,“我儿可有什么想说的?”
太子抓了一把竹简,起身道,“我们这样讨论效果不佳。我有一个想法,不如我们做个游戏,每个人各自当成一个国家的国君,好好想一下,你可能会去攻打哪一国?我来当燕国。”太子顺手把business case商业案例讨论中的角色扮演方法拿来用了。
剧辛举手,“我来当赵国。”太子给了他一根竹简。
骑劫当魏国,屈景当楚国,赵奢当了秦国,公孙操韩国、郭隗鲁国、邹衍卫国、宗正周国(此时有两个),乐间当了在即墨、莒负隅顽抗的残齐。太子也给每个人分了一根竹简,上面各自刻上所代表的国家名字。
给了大家一刻钟的思考准备时间。
太子开始说,“我作为燕国,即墨、莒尚未平定,没有主动出击的必要,后发制人。最想开战的先说。”
大家齐齐看向赵奢,的确,最有开战欲望的就是暴秦,赵奢站起身道,“攻击有三个方向:其一,北部,去年,秦军夺得赵国晋西两城。大河以东,吕梁山以西是秦、赵两国的重点争夺地区。秦国如果与赵国打的话,估计还在这里。其二,南方,前些年,秦将司马错夺得了蜀地,现已站稳脚跟,有可能出蜀与楚国开战。其三,东方,秦军可能出函谷关,继续攻韩,或者攻打魏国。最后,也不排除秦国为了扩大占领的陶城地盘,再次和魏国、赵国开打。”
剧辛起身,“上将军还兼着赵国相国,燕赵同盟目前还算稳固,赵国没有后顾之忧。西方,秦军如果入侵的话,赵军肯定要守城抵抗。如果秦军不来打,赵军可能会向南,与魏国发生战争,争夺漳河以南的土地。那里离邯郸城太近了,威胁国都安全。”
骑劫起身,“魏国处在四战之地,不过新获得了宋国的商丘、方与二郡,人口近百万,实力增加很多,所以优先消化宋地,主动出击可能不大。但如果秦国、赵国来打的话,魏国单靠自己打不过,很可能会合纵韩国、楚国对抗秦、赵。”
屈景起身,“刚才赵将军只讲了秦国从巴蜀进攻的可能,另外还有出武关道进攻鄢城、郢都的可能。韩国、魏国主动攻打楚国可能性不大。秦国之外,楚国实力最为雄厚。楚国现在支持着残齐。如果秦国不来打的话,楚国有可能出兵攻打东北方向的鲁国,或者东南方的百越地区,扩大地盘和人口。”
公孙操起身,“韩国每年都被打,不是秦国,就是魏国,日子过得真是不容易,谁让处在关键路口上了呢。韩国自己无法对抗,秦国来打,就合纵赵国、魏国。魏国来打,就向秦国求救。”
韩国虽然拥有各国里最出色的工匠,能够制造出最强的铠甲、射程最远的弓弩、最锋利的戈矛,但国小力弱,主要的宜阳铁矿也被秦国夺去了,不得不做墙头草。
郭隗举举手,“燕国、魏国暂时都没有吞并鲁国的意图,鲁国要防着南蛮子楚国就行了。”
邹衍抖抖袍袖,“卫国是魏国的附属国,地盘挨着赵国,现在又挨着了秦国的陶城。只要别像宋王那样作死,应该能再挺个几年的。”
太子心里说,最能坚持的就是卫国,缩在龟壳里装死,硬生生挺到了六国都灭了他才灭。
宗正,“秦国不来抢周天子的土地和人口就算万幸了。“
最后一个是乐间,”残齐守着即墨、莒二城,梦想着诸侯各国合纵攻燕,趁机复国。“
太子起身,一边将一根根的竹简摆放在各国的地理方位上,一边讲,“汇总一下大家意见,赵将军讲了秦军的四个战略攻击方向。剧卿讲了赵国西部防御,南部进攻的可能。舅舅讲了魏国被动防御秦、赵,合纵拖邻居下水的可能。屈大夫讲了楚国西、北防御秦国,向东出击鲁、越的可能。最难预测的是韩国,摇摆不定。鲁国、卫国、周国力求自保。残齐梦想翻盘。”
“如果大家对以上的判断都能认同的话,那么我燕国的外交策略就比较清楚了。其一,紧紧拉住赵国做好结盟,只要燕赵两国背靠背,不管是秦国攻赵,还是楚国攻燕,都只是一个方向作战,以燕赵两国合力,都能对付得了。其二,一定要避免秦、赵结盟。一旦结盟,赵国必将会向东进攻我燕国以及齐地。燕赵结盟,是我们燕国的外交基石。有赵国在西面做屏障,燕国是安全的。”
“其三,虽然我们占了很大地盘,但我们还没攻下即墨、莒,齐地、辽东也还没完全归附。各国诸侯这时候不会认为我们威胁到他们,所以暂时不会合纵来攻打燕国。”
“其四,秦国已经成了各国最大的威胁,虽然暂时打不到我们,但如果赵、魏、韩受到秦国的进攻,尤其是秦国意图扩大陶地,想中心开花,东西夹击的话,燕国一定要合纵赵、魏、韩制止。我暂时想到这些,请众卿指教。”太子拱了拱手,回到座位。
“啪啪啪。”众人齐齐鼓掌。
剧辛起身道,“诸位大人的扮演很到位,太子的分析也很清晰。只要不出现无法预料的大事件,今年的各国形势应该就在刚才的预判里了。”
看着太子侃侃而谈,分析的头头是道,见识有很大提高,方法也灵活新奇,老燕王很高兴,环顾众人,说到,“太子大有长进,寡人甚慰!感谢太师、国师、宗正的教导之功,也感谢长大夫、骑将军、屈大夫、赵詹事、乐长史的辅助。各赏美酒10坛。”
众人齐齐道谢,“谢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