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王知府府邸已有三日,王知府为了不被朝廷弹劾,积极投身破这桩大案,不得不昼出夜归,每每都寻不着人。
秦烨在厢房内,除了每日喝下郭大夫命人煎的药之外,都待在院子里从不外出。一则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二则外头也不知道什么情况,王知府一日不破案,她出去定是凶险,三则一旦她多走一步,府里丫鬟侍卫都紧跟着保护她。虽说她也心急想知道案情进度,但如此大阵仗,她也不想麻烦王知府,也便在院子里好生歇息。
这天下午,一个面生的丫鬟过来,喊她前去王知府的书房。
秦烨心想这难道是查出了关键线索亦或者找着了她爹的下落,便赶紧跟着丫鬟前去书房。
书房内,王知府一脸忧愁的坐在案桌后,见到秦烨来了招呼她坐下,也不急着说话。秦烨瞧他,虽说王知府平时也是清瘦身材,可如今,面上颧骨突出,脸色暗淡,原先神采奕奕,与他爹均是不惑之年,现在乌发多了白丝,为着这个案子,劳心劳累。秦烨心里也万分沉重,暗自下定决心不能放过凶手。
“王伯伯,如今可有些什么线索?”
王知府摇了摇头,手中的白瓷茶盏不见放下,也不饮用,拿着盯了片刻:“阿烨,朝廷已经知晓这个案子,怕是不日便要派大理寺的刑狱大人过来查案了。”
朝廷的大理寺专管刑狱之事,经验丰富不止,从未探过冤案,这么一来,倒是不怕查不到真相。不过就是王知府恐怕要被朝廷问责,毕竟他管理的兖州出了这么大的事,她爹还是朝廷命官。
不过到底是谁这么胆大谋杀朝廷命官及家眷,别的不说她,还有薄云昼可是举人。
“在这个节骨眼上,方才我在外头听到有人议论,说你在我府里。”
王知府一眼,令秦烨一惊。她还活着之事,目前也仅有王知府和王管家知道,旁的丫鬟侍卫只当她是王知府的远方亲戚更甚以为是王知府新的侍妾,外头怎么不仅知道她还活着,还知道她在王知府府邸。
“王伯伯此言是......”
王知府点头:“怕是有人泄密。”
“可知晓我一事的人,王管家定是可信赖之人,万万不会背叛了您呀。”
“你算漏了府里还有一人知道你的事情。”
“郭大夫?”秦烨脱口而出。她听人提起过,郭大夫不是王知府的门生,也并非一直追随王知府。郭大夫十年前曾被冤枉杀人,是王知府丁忧结束赴任途中救了他一命。为报恩情,去年腊月投靠王知府门下,郭大夫一开始仅在府里为王知府及家眷调理身子,后又一次仵作不在,郭大夫临危受命,解了王知府破案燃眉之急,才得意受用。
王知府沉痛道:“阿烨,是我险些害了你。不过既然我们已经猜到了是他,我们还不算是被动。此刻,我们只需在他们下手之前做好万全准备即可。”
秦烨点头,她的行踪败露,凶手有可能会趁机过来行凶,“王伯伯可是有良策?”
“你现下回去便当做不知,待晚上我让王管家悄悄的送你离开此地,再做一番有刺客入府你不幸被害的假象,顺便试探一下他、若他真是泄密之人,肯定与凶手脱不了干系,你要是出了意外,保不齐他会跟凶手联系,到时候来个瓮中捉鳖。”
王知府的计划确实是可行,只要挨到京中的人过来,查明真相,她和她爹就无碍了。
计划安排妥当了,秦烨便先回院子。
院子里静悄悄的,此时也就黄昏,但丫鬟已不知去了何处,她打开房门,进到房中打算简单的收拾一下行囊,刚打开衣柜,伸手往柜子上方拿包袱,低头却在中层看到。她一阵疑惑,她拿着包裹放在床上摊开,包裹里是秦都尉那天匆忙逃走塞给她的,里头就仅有几张银票、一点碎银、几件男式衣衫,还有......她从包裹里仔细翻了遍,都没发现夹在衣衫里面的一封信函。有人趁着她不在,进来屋子拿走了信。秦烨皱眉,可为什么要拿走信?难道是透露了凶手有关的东西?
“姑娘。该喝药了。”
门外是丫鬟的声音,她一听立马把包裹随意塞到床褥下面,才让丫鬟进来。丫鬟将药搁在桌上,这时,秦烨问:“我不过出去了一会,怎么院子里都不见人影。”
“回姑娘,方才王管家喊奴婢过去拿月银,只是拿月银的人多,奴婢等了好些才拿到,又遇着王管家,便带着奴婢去取药,所以耽搁了。”
秦烨挥挥手,让她下去。这么巧知道她不在屋内,且丫鬟还被支开了......不对,此时不是郭大夫做的,郭大夫要熬药,今日王知府喊她去书房也算是临时起意,他来不及匆忙过来又能安然把药拿给王管家。难道除了郭大夫,还另有旁人在府里做内应?
她想了一会,忽觉屋内有些暗,正想喊丫鬟进来点灯。一抬头便看到门口杵着一人,不知道站在那儿多久。秦烨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却是郭大夫。她紧张的站起身来,走到门边,怕打草惊蛇,强装镇定:“郭大夫怎么有空到这儿来?”
屋内点了灯,明亮了些许,郭大夫坐在一旁,道:“姑娘吃了几日药,在下过来看看可否好转。”
秦烨讪笑,坐在另一边伸手给他。他依旧笑的温文如玉,一脸无害。忽而脸色一变:“姑娘你的脉象不对,最近可吃了些什么?”
“不...不曾。”秦烨不知他是否发现了什么,忙问:“可是有什么问题。”
郭大夫眉头紧锁:“姑娘这是中毒了。”他见秦烨不信,又解释:“虽脉象不明显,但在下可确信是中毒了,应当是慢性中毒。你平时可有按时吃药?”
秦烨点点头,而后一想今日的药还没喝,就放在桌上,一阵尴尬。郭大夫也瞧见了,倒没什么,只是拿起药正欲倒了,中了毒就得换别的药吃,不然药性不同更担心助长毒性。这时,他将碗端在鼻尖闻了一下,脸色大变,从怀中拿出脉枕袋子,打开拿起一枚银针,从药中探了一下,拿起了仔细一看。银针尾端微微变色,不甚明显,但两人都看到了。郭大夫大怒,差点就摔了碗。
瞧着郭大夫的一言一行,秦烨心里怀疑他在做戏。郭大夫气愤道:“竟然在我的药里下毒,此人真是歹毒......”看到秦烨的眼神不太对,他又道:“我是医者,这种伤天害理之事我是万万不会做的。”
“药是你熬的,那还有谁可能拿到吗?”秦烨小心翼翼的问。
“药材是我备的,药也是我看着熬的。熬好之后王管家会过来取走,之后如何我便不知。”他已然气愤到都不自称“在下”了。
王管家拿了药给谁,无人知道,但最后肯定是到了丫鬟手里,再到她手上。如果不是郭大夫下的药,王管家和丫鬟都有嫌疑。但如果郭大夫说谎,那只能是郭大夫。秦烨心想,郭大夫还不知道,那她还是要装一下免得露馅,便转而一阵惊吓:“我竟不知道,府里还有人要害我。那,我可有救?”
“你放心,这点小毒,我还是有法子的。”郭大夫冷静的坐下来,转头张嘴,又惊道:“不好,快屏住呼吸。”
秦烨不明就里,却见郭大夫渐渐合上眼,倒在桌上。她想莫不是王知府过来救她了,却不想,一阵眩晕,也倒在一旁。
等秦烨醒来时,屋内一片漆黑,但却不是她住的屋子。她侧耳倾听,屋内仅有她一人。手一动,摸到了身下的杂草堆,这里莫不是杂物房?可为啥会在这里。她回想晕倒之前的时,郭大夫也晕了,但却不在这里。不是郭大夫的人抓的他,那又会是谁?或者,会不会是苦肉计,其实却是郭大夫的人抓了他们,做出假象摆脱郭大夫的嫌疑,但只关她一人。那为什么不杀她。
她小心站起来,顺着外头的月色,看到了门口的位置,走过去想开门,门却是在外头被锁住了。这时有脚步声靠近,秦烨躲在一旁,只见外头的人走在门口,便不再有别的动作。她便猜应当是守着她的人。
不知道王伯伯是否发现她不见了,她焦急万分,早知道方才郭大夫过来的时候,就应当吩咐丫鬟去告诉王知府才是。她太轻敌了,被人钻了空子。谁能想到府里还有帮凶......
帮凶,她想起来那天晚上,在书房假山后面遇到的黑衣人,那人鬼鬼祟祟,瞧见她又像是看到了熟人一般,那个黑衣人肯定是认得她的。不杀她......现在也不杀她,对,他们去搜了她的屋子,定是她身上有东西,所以不能杀她。他们果然是同伙,里应外合,王知府没想到她也没想到。
那东西如果是包裹里的信函,信函已经不见了,为何还不杀她。
秦烨想到一种可能,难道是用她,来引出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