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法济叫来沙弥将江强带去后院，趁着还有些时间，徐致礼朝法济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请问大师，地府是不是真的存在？”
“或许在，或许不在，老衲只是沟通阴阳，将残魂怨鬼送去幽冥，并不能让自己也去阴间，因此老衲也不知道是否真有地府地狱存在，只是人间既然有官邸府衙，阴间想来也是应该有地府一样维持秩序的存在吧。”
“难道大师也没有见过阴曹鬼差吗？”
“不曾见过，鬼门开启鬼物自会得指引前往幽冥，无需鬼差押解。”
“所以说那些鬼差勾魂的传说都是假的了？”
“传说真假老衲也是不能分辨，只是想来鬼差也是鬼物，既然阴阳已分，怎么能够让它们来到阳世勾取阴魂？况且是生灵便会心生贪嗔痴怨，若是鬼差也贪恋人世，或者勾魂时任凭好恶，这等危害可是比强留阳世的恶鬼要高得多了。”
“这样说起来活人也是不能凭借法力去往幽冥了？”
“确实如此，即便是出窍，那也是阳神，去往幽冥也是与阴阳有碍。”
“多谢大师指点。”
“阿弥陀佛。”
江强留在金山寺调理身体，据法济说短则三月长则半年，以后虽然不会天赋秉异，娶妻生子却是没问题的。
谢久安和甄金桂告辞后直接回转扈渎，临别前甄金桂使劲挤着眼睛，提醒两人的约定。
来的时候四个人一只鬼，回去的路上只剩下徐致礼一个。
与法济的对话也让徐致礼多了一些猜想。
传说中大巫后土在巫妖大战之后带领部分巫族退往幽冥深处，后来人族大兴，后土演化六道轮回。再然后众仙神立天庭建地府，定下规则，从此阴阳分立仙凡有别。
先不说这些传说是不是真的，姑且当做真的来看待。
既然阴阳对立之后地府和人间各自治理互不干涉，活人住阳世，鬼物居阴间。
天地规则这种东西岂是刚去世的鬼魂说能反抗就能反抗的？在法济的口中鬼魂会在规则指引之下利利索索赶去地府报道，那么设立负责勾魂夺命的一众鬼差算不算多此一举？
况且谢久安也说过，在道门建立之前，人间的修士就有了缉拿鬼物的责任，那么为什么还会有鬼差这种职业呢？
是神道为了彰显存在所设，还是世人对上古修士职责的误传？
制定规则的是上古时期的仙神，还是天道？
如果是天道的话，说不定阴曹鬼差之说是来自后者，如果是仙神的话……
传说中千百年前上能驾云上天庭，下能出窍入地狱的修行者说不定是真的存在，那么那次大变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么现在的异动呢？会不会又是另一次大变的征兆？
徐致礼摇了摇头，这个命题太大，谢久安、法济这样的修行界大佬都没有答案，哪是他一个小菜鸟坐在船头就能想出来的。
回到家住了两天，徐致礼坐着火车北上燕城，这一天是西历的零九年二月七号。
这一回一路顺利，并没有遇见什么突发事件，虽然他更希望能像谢久安一样，遇见个火车厉鬼什么的给自己加加油，可惜没能如愿。
在车站口换乘人力车，一到家就被老爷子的打扮给雷的外焦里嫩。
在陶阴时徐致礼买下了那张狐妖皮，又从猎户手中收了七八张成色不错的一起寄到燕城，想的是北方天冷，让老爷子做一身狐裘大衣，冬天穿着暖和。
一张狐皮就那么大一点，就算的成了精的大狐狸也不够一件衣服的，当时只想着不够，没想到多出来会怎么样。
老爷子收到东西自然是挺开心的，当天就带着东西去了皮衣店里，除了大衣帽子手套，还用多出来的毛皮做了一双靴子，一对护膝，暖和了一个冬天。
徐致礼到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全套狐狸皮打扮的老爷子。
嗯，帽子的边上还吊着半条尾巴。
虽然知道这是打扮给自己看的，可家里烧着暖气呢，您这样真的不热？
“不热。”胡彦晢回答的干脆，抬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
徐致礼赶紧放下手里的行李，把衣服帽子给他扒拉下来挂在衣架上。伸手往后脖子往下一摸，连背上内衣都是湿的，又一手抓起箱子，一手拉着老爷子上楼换衣服。
胡彦晢也是一个人待着寂寞了，收到外孙今天到家的电报，吃过中午饭就把衣服换上了，就想让他回家第一眼就能看到寄来的皮毛变成了什么样子。
徐致礼是又头痛又感动，忍不住就开口说道：“外公，要不您就再给我找个外婆吧。”
“找个屁！”胡彦晢一把掌拍徐致礼的头上，“你要觉得我太闲就赶紧生个儿子让我带。”
“哎呀，您急什么呀，二哥二嫂都还没生，我要是赶在前面了怕他们不高兴。”徐致礼给他套上一件薄毛衣，笑嘻嘻的说道。
“不高兴就让他们滚来燕城找我，你有空了给他们兄弟俩发电报，问他们都多久没来过了？”胡彦晢不高兴了。
“要不我让大哥大嫂把启宁和嘉怡送过来吧，”徐致礼想了想说道：“启宁下半年就要上学了，嘉怡还没见过您，刚好让他们过来玩几个月。”
“他们能同意？”胡彦晢听了这话也心动了，只是拿不准大外孙的心思，怕他们夫妻不答应。
“自己的外公有什么不同意的，不行的话让大嫂也一起来呗，到时候叫大哥回家里住。”徐致礼说道。
胡彦晢上次见到徐启宁的时候徐嘉怡还没出生，那时候徐启宁才满一岁，刚学会走路。
对于自己第一个重外孙老爷子稀罕得不行，抱怀里就不愿意放下来，徐启宁也和他亲近。没想到时间一晃就是五年了，信写了一封又一封，相片也积攒了厚厚的一摞，可人却一直没能看到。
对此徐致礼对他大哥也有着不少的意见。
至于二哥确实是太忙，公司里的事情不少，后来又因为新工厂的事情停不下脚，不过倒是说好了等过段时间正式投产之前会带着二嫂来看看老爷子。
虽然可能待不了几天，至少比那个脑子里有坑的大哥靠谱一些。
“我明天就去给大哥发电报，其实大哥那人您也知道，因为母亲的事他看到您心里不好受，觉得没脸见您，您也不要跟他怄气。大不了以后放假了就把两个小家伙接过来，不见他就是了。”
虽然对大哥不满，徐致礼还是跟胡彦晢解释解释他的难处，老人家性子执拗，怕他越想越气钻了牛角尖。
“我知道，我不怪他的，他那时候年纪小血气方刚的，难免考虑不周，怪就怪你父亲没心没肺。”胡彦晢拍了拍徐致礼的手背，先是唏嘘，说到徐致礼他爹的时候转眼又咬牙切齿，变脸比翻书还快。
得，看起来这翁婿俩的仇怨是解不开了。
“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了，您不是喜欢那套衣服吗，要不咱们现在就出去，晚上去外面吃。让您在外面显摆显摆，说不定真能给我勾搭个外婆回来。”徐致礼知道在这件事上面老爷子是不听人劝的，赶紧转移话题。
“勾搭个屁，”胡彦晢又是一巴掌拍在徐致礼头上，吹胡子瞪眼说道：“都七老八十了，找什么外婆？熊外婆吗？”
“得得得，您不想找就算了，等启宁嘉怡过来，您就在家带孩子吧。”徐致礼嬉皮笑脸给他把大衣穿上，将帽子往头上一扣，半边狐狸尾巴斜在左边，再上下端详一番。
老爷子本来就是老帅锅，个子又高气质也是不错，退休后经常锻炼，腰背挺直身体也是挺好。如今一身细毛轻摇的狐皮套装往身上一套，原本该是暴发户的配置让他穿出了高门显贵的感觉。
要不要赶明儿去给老爷子淘一根精致些的手杖？
徐致礼想了想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平时开玩笑的时候，老爷子只会用巴掌，要是有了手杖……
这画面不敢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