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半夏别扭地别开了视线，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你不是有事儿找我，现在你可以跟我说了。”
男子对着沐浅音挥挥手，侧身拿过身边的一个玩偶，放到女子的手中，“浅音听话，先上楼去，嗯？！”
这一招显然没有什么效果，女子两只眼睛滴溜溜地盯着贺晋年，身子还是停在原处。
“乖，不听话了吗？！”
话音还未落，女子便撅起嘴唇，衣服不开心的样子，两只小手拉住贺晋年的衣角，身子不停地摆着，显然是不愿意的。
男子一句话没说，直接在她的头上印下一吻，纤长的食指从女子的鼻梁的顶端滑向鼻尖，“没有什么的，乖乖的。”
女子这才从他的手中接过玩偶，不情不愿地上楼了。
当沐浅音的身影先是在楼梯的尽头的时候，面前的男子一下子跪在了陆半夏的面前，“半夏，对不起。”
陆半夏猝不及防，身子向后退了一点儿，不知道这是哪一出。
“半夏，你一定要原谅我，不管我做过什么，你都要原谅我，行吗？！”
“不要。”陆半夏认真摇头，“你都这样说了肯定是很严重的事情，我不能确定自己会不会原谅你。”
“那我就真的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你不要说话说一半好不好！”
男子缓缓挪动了双膝，重新坐回到沙发之上，“如果我告诉你，见深的死跟我有关系呢，我欺骗了你们两个人。”
一句话激起了陆半夏心中的千万层涟漪，不过她强行用自己的理智碾压了过去，“所以……”
“当初我和见深的父亲勾结在了一起，见深的父亲想要用力来控制住他，所以让我研制出了一种控制神经的病毒，在你的体内，四年前的时候，你的神经系统几乎处于瘫痪的地步，所以，所以见深救了你，将你体内的毒引到了自己的身上。他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你的意思是他替我死的？！”
所以从最开始身边的人对她昏迷三年的事儿讳莫如深就是这个原因，因为这件事儿的策划人是林见深的父亲，实施人是他的朋友，谁可以对她开口。
“是的。”
“见深说，因为他爱你，所以他替你死。他或许知道里面也有他父亲的份儿，所以他不能选择为了你对抗自己的父亲，但是他可以选择为你死。”
凭什么他用自己的性命来救她的性命？！到了现在知道真相之后，是她带着愧疚过完余生吗？！
他怎么可以这样，让她死也死不了，活也活不下去。
“为什么，你会同意……”
“我怎么不同意？！”贺晋年戏谑地笑了一下，“我以为他会在帮了你之后就刻意地远离你，而我就可以有机会在你的心里占据一席之地了。”
“为什么他帮了我之后你就可以有机会了？！”
“因为你喜欢小孩子。”
陆半夏蹙眉，这跟她喜欢小孩子有什么关系？！
“见深救了你之后，就不能生孩子了，因为那种病毒喜欢在脂肪丰富的地方聚集，所以久而久之，见深就不可能生孩子了。当初徐灿说自己怀着见深的孩子的时候，我就知道她是有问题的了。”
竟然是这样，她从来都不知道林见深一个人在背后承受了这么多。他那句“半夏吾妻”竟然一个字都没有白叫，除了没有给她陆半夏名分，但是应该担负起来的责任都已经做到了。
“她见到你和陆燃在一起的时候，是真的很开心的，希望你们能有一个美好的未来，有自己的孩子和家庭，但是他也一直都是矛盾的，或许在他的心中，能为你死，也是最好的结果吧。”
“哪里幸福了，命都没有了，幸福个屁，林见深你就是个傻子！”
贺晋年蹲下身子，将自己的手掌覆盖在陆半夏的手掌之上，将女生的情绪安抚下来，“但是你和见深是有孩子的，这件事儿我一直都埋在心里，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好几年了，我觉得见深现在在天上看着我，我再不坦白的话，每天都要在夜不能寐之中了。说真的，这样的感觉还不如直接给我一刀，来得干脆利落”
她和林见深有孩子？！
意思就是她曾经生过孩子了？！
可是她自己完全没有感觉，身体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记得当时林见深在她身上的时候，她发现自己不是第一次，原来自己曾经还生过孩子！
陆半夏像是一个在黑暗中走丢了半个世纪的人，光明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完全适应不过来。
“所以孩子呢？！”
“阿瑾。”
猝不及防非得名字冲进了陆半夏的耳膜之中，女子的唇边勾起了一个了然的笑容，“难怪你会那么放心地把阿瑾放到林家，原来是想让他认祖归宗。可是你能告诉我，我是什么时候跟林见深有了孩子的，又是怎么生下来的？！”
“他把你体内的病毒转移到自己的身上的方式就是你们两个结合，你在昏迷了十个月的时候生下的，我没有告诉他，一直偷偷在抚养。半夏我保证，这几年阿瑾在我身边，我都是一直把他当做亲生儿子对待的。”
贺晋年低头停顿了一下，喉咙之间发出了一声呜咽，“现在我也有报应了，不是吗？！”
沐浅音流产之后精神失常了，他当然不会忍心下手的，他当然也不准备再找其他的女人了，所以他今后都不会有孩子了。
他把阿瑾交还给林见深，也算是慰藉了自己心中一直以来的愧疚感。
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爱陆半夏了，但是当林见深愿意为了她去死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的淡笑懦弱的爱有多么的可笑。
“谢谢你告诉我。”
双手按压住自己的脑袋，她知道得太晚了，才明白林见深的心意的时候，已经天人永隔了。
所幸的是，知道了自己竟然还有个孩子，这算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吗？
透过指缝的嘴角一抹苦笑，尽力地支撑起自己的身子站了起来，一个轻微的趔趄。
贺晋年伸手将陆半夏接住，“还好吧，要不今天就待在这儿了，我怕你一个人会出事儿。”
“会出什么事儿？！以后不都是要一个人的吗？！”
如果会出什么事儿的话，从见到林见深的尸体的那一刻起，她就会追随他而去了。
陆半夏出门的时候，门外飘起了大雪，街道上空落落的，一个人都没有，被白色所覆盖。
她的脚踱过大街小巷，将脚步停留在了林家的大门前，房子里面还有几盏灯是亮着的。
门突然开了，陆半夏踏了进去，大厅的正中坐着林父，双眼微微眯着，视线仿佛落在了陆半夏的身上。
“阿瑾已经睡了，你要是想看看他的话，进去吧！”
男人偏偏头，沉重的声音像是一只坏掉的老钟。
门前的人视线落在男人的身上的时候，原本的尖锐的神色缓缓地钝化了，不是她善良泛滥，是看到林父原本的凌厉和心计到现在的死灰一般的状态的落差，让她不禁为这个耳顺之年的老人感到痛心。
他们两个同样深爱的一个人，没有了。他们两个原本针锋相对的人生状态，似乎在这一刻，莫名地有了交集。
孩子在床上浅浅地睡着，陆半夏低下头，捧起他肉嘟嘟的脸蛋，在他的额头之上亲吻了一下。“爸爸……见深叔叔……”
床上的小人儿翻了个身，嘟囔了一下嘴唇。
家里的人都瞒着他林见深的事儿，怕他知道了之后伤心难过，好不容易在林家开朗了一点儿，又重新把自己锁起来，所以他现在都还不清楚见深叔叔已经去了天堂了。
陆半夏在他的床边静静坐了好久，仿佛林见深的脸在小男孩儿的面容上重叠了，眉眼之间都透着那个男子专属的英气。
空气中陡然多了两声急促的呼吸声，小男孩儿的眼睛眨巴眨巴，惺惺松松地看着陆半夏，伸出自己的小手覆上了女子的脸颊，“漂亮阿姨，你在哭什么啊？！”说着翻身起来，两只手捧着陆半夏的脸，“见深叔叔说过，男孩子不能让女生哭的，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我去帮你撑腰。”
说着握着自己的拳头在陆半夏的面前气势汹汹地比划了两下。
陆半夏宠溺地笑了一下，将阿瑾的外套披在他的身上，“那见深叔叔还跟你说了些什么？！”
小男孩儿鬼鬼祟祟地凑到女子的耳边，捂住她的耳朵小声地说着，神秘兮兮地说道，“见深叔叔还说你长得好看！”
“真的！？”
“不是他说的，是我根据我爸爸教我的判断出来的，我爸爸让我从小学着点儿，男人看女人的眼神是可以透露出很多的。”
“……”
贺晋年果然会教一些歪门邪道。
“见深叔叔还说，漂亮阿姨你喜欢和小朋友玩儿，叫我有时间的时候就去找你玩儿，不让你一个人待着，难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