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佳佳第一回看到这么壮观的景象—烧水炉放出的蒸汽迅速占领她的视线，覆盖地面后迅速攻略上空，伴随着巨大的放气声，路旁的合欢花在一片白雾中飘摇。
这是她对一中的第一印象。
茫然又孤独。
一中大部分的人都来自城里的几所学校，像她这种乡下学校出身的，一个班不超过十个。
彭佳佳漫无目的地走在校道上，路两旁有熟悉的香樟树，同样走在树下的莘莘学子，只是她，不认识。
学子湖畔偶有两三个蓝色校服的同学经过，不用想，都是些学长学姐，因为从她们这届起，采用红色校服。
微风吹过，带着几分八月末的燥热，她的高中生涯要开始了。
慢慢悠回陌生的教室，彭佳佳进门前深深提了一口气，提前确定好自己的位置所在，然后低头，躲开将要碰到的同学，最后到达自己的安全区域，一气呵成。
教室内已然分了几个小对话去，声音之大，如火如荼。
离彭佳佳不远的这对面，就有一群人热闹地讨论着这城里她还不太熟悉的地方。
彭佳佳耷拉着脑袋，趴在桌子上，望着窗外来来去去的人，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十五岁，正是敏感孤独的年纪。说的些大道理已经懂得差不多，以为自己已经有成年人的判断能力，可是一旦被人挑唆，理智很快就会被感性打压得一分不留，眼中大部分只有对错，非黑即白，还不太明白一个成熟社会的运行规则。
周子月就是在运行规则下一次成功的运作。
她趴在桌子上照着镜子，时不时扒拉下自己的刘海，然后找个角度，刚好能从镜子里看到这个班最帅的男生。
忽然间教室里失了声，周子月一边抬头看向前方，一边将镜子收起来，一个有些矮胖的男人走进来，一身标准的中年男老师条纹短袖装，表情严肃，皮肤倒是白皙，只是肉堆在脸上呈现的可爱与他此时肃穆的表情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她有些忍俊不禁。
来的男人就是他们3班的班主任兼物理老师，彭佳佳见他开口说话，便挺直背，认真听起来。
班主任通常的说辞不外乎就是认真学习，乖乖做人，不要违反纪律等等，只不过是开学，多了一个互相自我介绍的环节而已。
彭佳佳向来不喜欢在别人面前表现自己，她看着班上其他同学落落大方的介绍了自己，几个有才艺的还表演了才艺，彭佳佳的心开始惴惴不安。
上台的时候，她能感受到自己心跳急剧加速，耳根子一阵热，紧张得两只手使劲地搅在一块儿，匆匆扫了眼讲台下陌生的同学，然后盯住教室后面的黑板，轻轻咳了一声，“大家好，我叫彭佳佳，来自湾塘中学。”
说完便鞠了一躬，在一片掌声中跑下台去，坐回座位上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耳根子连着脸颊热得跟什么似的。
不过过了这关之后，她的心就彻底放下来，认真听着后面同学的介绍。
“我叫周子月，我来自丰裕中学。”
不是城里的中学？彭佳佳注意到坐在自己后面的这位同学应该也应该不是来自城里，而且还是个女孩儿，心情莫名开心起来，似是有了依靠。
自我介绍很快就结束了，班主任再次强调了纪律的重要性，然后开始说起明天军训的注意事项来。
军训对于彭佳佳来说似乎是个老大难，她不喜欢从事体力活动，尽管她经常在田间走来走去，累来累去。
可是，该到的总是会到。
因为是开学第一天，班主任按同学们的要求选了一个班长，然后带几个人，分发了军训服，新的书籍，然后又是，班主任的啰嗦，最后，彭佳佳才拿着军训服回到宿舍。
宿舍孩子不多，从乡下来的孩子一共不超过十个，女孩子更少，也就四个，还多了两个床位，暂时没有人。
彭佳佳回来的时候已经回来了两个，三个人聚在一起再次互道姓名，从中考分数讲到娱乐圈八卦，一直讲到周子月回来，又再次认识了下，继续八卦。
高中的宿管阿姨总是讨厌的，还没到熄灯时间，就一个电筒射来，“不许说话，快点睡觉。”
四个人在宿管阿姨的注视下，各自找了各自的床，彭佳佳打开军训服，试了起来。
说来也巧，周子月教室里坐在她后面就算了，连床铺都是相邻的。
熄灯后，彭佳佳躺在床上，只听见上铺的翻身声和天花板上老式电扇的转动声。
“你是湾塘那边的？我之前去湾塘玩儿过。”
彭佳佳头顶上传来周子月的假声。
她翻了个身，“哦。”
“你觉得我们班谁最帅？”
彭佳佳皱眉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班上她看过的人，扣了扣头发，“我刚来，不记得了。”
“我跟你说，就我们旁边那组的，我斜对面的那个女孩子，别人说长得挺漂亮的。”
彭佳佳仔细回忆，好像就是那个离她最近的热闹区的“CBD”吧，没看到长什么样儿，“我没看到，当时她身边围了好多人。”
周子月咂了咂嘴，“我看到了，还可以，长得挺白的。”
彭佳佳不知道怎么回应，突然上铺的一个孩子从上面的缝隙飘来一句话“我也看到了，真的好白，我听周围的人说，初中的时候就蛮多人喜欢的，不过我忘记她叫什么名字了。”
“我也不记得。”彭佳佳补充。
“她叫陈茜，我跟她一个初中的，好多人喜欢她。”另一个人也参与但这场对话中。
“唉，李露菲你知道就坐在你那组倒数第二个人吗？”周子月问道。
“哦，我知道他，叫李昱麟，他是飞云国际学校的，长得还可以，不过好像是个渣男，我们学校好像都有他的前女友，而且还喜欢打架。”
彭佳佳有些受到冲击，一中都还有打架的？不都是来好好学习的吗？
“还有打架的？”睡在彭佳佳上铺的宋丽华带着不可思议地语气说着，显然和彭佳佳一样。
“肯定啊，就我们隔壁班就有跟职高一起混的人，经常打架。”
彭佳佳感觉太不可思议，倒是周子月平静很多，一直没说话。
李露菲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从门的那块玻璃板上射进一阵强光，所有人安静了。
再之后，大家都没有说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