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青烟,风沙吞没白昼,唯有大凉剑冢,宛如铜墙铁壁,使风绕行,使沙滞空,也使人心安。
每一种神兵利器,都有一个响亮的名堂。
没见过轩辕剑的人,总听过轩辕剑的故事。
大凉剑冢里的剑,都是无名之剑,用国之剑冢来陈列这三把剑,颇为浪费,但老至耋髦者,幼至垂髫者,无一不知其盛名。
这三把剑,便是铜剑、铁剑、木剑。
谁也说不清它们的来历,早在诸葛世家建立大凉之前,这三把剑便已存在。
戎马一生的诸葛天一,只身率领三千铁骑,踏平了蒙西。戒备森严的两万蒙西勇士,战至一兵一卒,尸体堆积成山,鲜血血溅成河,然忠魂烈士的壮举丝毫拯救不了身心疲惫的国民。
诸葛天一正坐琼楼,蒙西百姓双膝伏地,纷纷跪拜臣服。
以琼楼为中心,他东征瀛洲,西赢雪域,南败炎阳,北揽大漠,也不过十年而已。
建立大凉之后,诸葛天一便抛弃了琼楼,选择漠北为王庭。
漠北不失为养马的良地,闻名天下的大凉铁骑可以踏平一切,却踏平不了漠北的剑冢。
诸葛天一力拔山河,单手举鼎,却奈何不了这三把剑。任他使出浑身解数,铜剑纹丝不动,铁剑轻吟微晃,倒是木剑,像是抹了油的泥鳅,硬是抓不住。
有人提议用火熔了这三把剑,以解尴尬的氛围,却被诸葛天一一口驳回。
“我诸葛天一征服不了的东西,就让我的子孙来征服!”
于是,大凉广兴剑冢,以剑冢为城门,挖地三尺修建护城河,伐木十里搭设瞭望台,远运天石筑成坚不可摧的大漠王城。
恍惚之间,十年已过,诸葛天一的子孙也有数十人,却无一能拔动这三把剑,就是先前曾在诸葛天一手中晃动的铁剑,如今也是静如磐石。
比起拔剑,大漠草原的退化更令人心忧,莫说是风吹草低见牛羊,就是连一块像样的草坪也不多见。
继承诸葛天一衣钵的是他的三儿子诸葛明治,已不惑之年的他随身佩带一把木剑,这都缘于他曾经短暂地抓过剑冢中的木剑,不管短暂到几秒,至少比他爹有所长进。
或许基于这一点,诸葛天一最终选择他作为大凉的国主。
或许基于这一点,诸葛明治招募天下手艺最好的木匠,为他量身打造一把与剑冢木剑一模一样的木剑,并且剑不离身。
不管基于哪一点,就算大漠草原日益贫瘠,诸葛世家也从来没有迁都的打算,以致驻守的五万铁骑,不得不远离王城,寻一处草肥水足之地栖息。
没有王牌铁骑的庇护,诸葛明治总觉得缺少安全感,即使那两万装备精良的近卫兵,应付大漠王城已是绰绰有余。
十年前,诸葛天一的遗诏早已公布天下。
“能同时拔起剑冢中的三把剑,才是大凉真正的继位者!”
他诸葛明治,不过是退而求次的选择,不管是他的兄弟,还是侄儿,但凡能拔起剑冢里的三把剑,那便随时可以取代他。
有多大的压力,便有多大的动力。
诸葛明治用了两年时间排除异己,打造一支只效忠他的鹰牌军队,在这支军队里,有大半江湖异士,他们除了收集情报、搞搞暗杀,还有一个最重要的职能,那就是想方设法地拔起剑冢里的三把剑。
“但凡想拔剑者,必杀之;但凡能拔剑者,必赏之。”
大凉剑冢,早已布满了诸葛明治的眼线。天罗地网之下,一切外来者都是飞蛾扑火。
投机行业从来不缺少参与者,明知有去无回,那也总要试一试,万一成功呢?
大凉王诸葛明治的赏金或许能打动大多数人,但绝对打动不了一流剑客。
能打动一流剑客的只有那个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箴言。
对大多数想去拔剑的人,诸葛明治的鹰牌军队可以轻松应对,但对那些前来的一流剑客,他的军队明显开始吃力。
大凉元年,一剑流星张天来,未入剑冢,已被数十人围攻,在没有提防之下,左腿、右肩、脸颊三处受伤,缠斗多时,竭力而逃,所幸云雾萦绕,依托剑气锋芒,且打且退,飞跃百里,却倒在护城河,自此音信全无。
大凉一年,万剑诛心典一堂,提起血淋淋的催命剑,屠杀十六人,他的目光已瞥见三把剑,却突然喃喃自语:“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止步不前,直至一把木剑从天而降,他的双膝似乎被雷电击到一般,长跪不起。
同年,奔雷剑赵刚领三名门生,踏入剑冢,在门生掩护之下,一路狂奔,还未见到剑影,已被木剑劈成两截。
大凉两年,点苍派逸云师兄弟闯入剑冢,以四两拔千斤之技打败埋伏者,初见三剑的真身,瞳光已涣散,宛若千剑万剑扎入心头,莫说拔剑,便是下手也不知从何下手,顷刻间,又是木剑从天而降,二人的天灵骨已被剑气笼罩。
大凉三年至大凉十年,前去的一流剑客便有百余人,有独行者,有结伴者,有须眉者,有巾帼者,却无一而返,大凉剑冢,已成了剑与剑客的坟地。这个坟地,从前、现在、将来只会埋葬更多的剑与剑客。
诸葛明治起初的“但凡想拔剑者,必杀之”也随着一流剑客的逐渐增多而变成了“但凡能拔剑者,必赏之”。
凡事都不是绝对的,也就意味着必有一个有去有回的人。
这个人,非但进了大凉剑冢,还平安地回来了。
如果硬要说他有什么变化,无非就是脸上多了点灰尘,衣服上溅了不少污血,唯一稍显遗憾的是,他也未能拔动这三把剑。
一把铜剑,一把铁剑,还有一把木剑,似乎已成为江湖上最神秘而又老生长谈的话题。
不过,这也只是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箴言里第一把剑。
是的,那是一把可以开天辟地的剑,能拔起这把剑的人,又岂非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