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物体的本质被替换，并不会让物体变成另一种物体。
因为本质是世界相对于人类的概念，是人类赋予的，而不是自在的。当相对对象改变，物体的本质也会随之改变，树相对于鸟，它另有意义，水在鱼和爬行动物之间的价值也截然不同。
所以当江厌修改替换微生物石板和吉娃娃的抽象本质时，只是改变了它们在人眼中的属性，而不是物质本身的转换。归根结蒂，石板依旧是石板，吉娃娃依旧是吉娃娃。
这比起直接修改大书库来说，具有局部性的优势，它不会变更物体的整体。只有这一块石板让人恐惧，而不会影响到全世界模样相似的石板。这样一来，江厌就能很程度上降低自己被大书库察觉的概率，更具有操作空间。
而本质修改与修改大书库相比，也更不容易被怀疑和拆穿。
接下来，对于新得到的4891和修改大书库结合起来的新能力，江厌愈发用得游刃有余。
他穿梭在伊曼所到过的科目大楼之间，为了阻止他们进行投票绞尽脑汁。将门和地板的本质替换，让他们找不到出口，甚至将地板当成门一次又一次的跌倒。
亦或是把下行楼梯和上行楼梯的本质替换，使得整栋大楼成了一座没有出口的迷宫。江厌甚至还想过让大楼出入口和三四层楼窗户的本质的替换，但那样容易不小心闹出人命，最后索性作罢。
一番折腾下来，江厌已经气喘吁吁。
距离投票活动开始只有最后十几分钟的时间，江厌一想到伊曼站在舞台上，因为期望落空和感觉到背叛而露出的无法掩饰的愤怒神情，他心中就暗爽不已，期待投票早早到来。
但更重要的是，秋梦凉不必再参加狗屁峰会。
不去峰会伊曼就不会继续向她施加压力，她也不会向自己施加压力。只要江厌继续像这半个月来一样，继续陪在她身边好吃好玩，纸醉金迷，她总会把论文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即便偶尔记起，也会因为安于现状而选择放弃。
花了两分钟的时间快速穿越大学校园，来到学校中央的广场。
这里已经快要人满为患，里里外外都围着游客和研究院，但江厌并不担心，这些人兴许还能成为他的队友，成为阻碍伊曼的一大助力。
人群中间不知何时搭建起了简易的折叠演讲台，两架静音无人机将一条横幅笔直地拉开。横幅上白纸黑字地用毛笔写着一行干练的书法，“峰会公开投票，一人一票，作假严惩”。
用来阐述投票活动始末的文字被印在了演讲台的幕布上，也被制作成传单四处分发。
江厌站在人群外围，垫着脚朝内够望，他没看到秋梦凉，兴许被什么事情耽搁了，兴许在和另外两个参加投票的科目策划某种让伊曼无法反抗的致命一击。
虽然没看到秋梦凉，倒是望见了站在演讲台下方故作沉吟的伊曼。
他待会就摆不出这幅臭脸了，江厌想，马上他的脸色就会变得比猪肝还难看。江厌已经完全把这次投票活动的胜负与否，当成了对伊曼暗地里对付他所报的一箭之仇。
他只是肉体受伤，而伊曼马上就会受到心理上的打击。心理创痛可比身体要痛苦得多。
江厌没准备进去搀和，他更愿意当做一个观众来欣赏这出早就注定成败的好戏。
十分钟的时间一闪即逝，此时正值晌午，阳光大作。
但中央广场却并未遭到高温的蚕食，几颗陈年的榕树斜生过来，健壮的枝干而茂密的绿叶轻而易举地紫外线遮蔽，天光只能从树叶的缝隙间投下斑驳的光影。
在一个年迈的天阶A级校长模样的老头的主持下，投票正式开始。人体生物学的伊曼，动植物学以及古生物学的负责人并排走上演讲台。
除了伊曼，后两者在上台时就开始大声的吵嚷。
“你来干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话应该我来说，你一个地质学的二级分类，凭什么代表生物大学参加峰会？”
两人一只你一言我一句地吵到演讲台中央，直到校长瞪了他们一眼才安静下来。
校长很快发表陈词，用冗长的历史背景和利害关系讲述小世界峰会的重要性，并着重强调了大书库生物大学曾有六支队伍在峰会上大放异彩，今天无论是谁脱颖而出，都将背负着学校的荣誉和所有人的期望。
最后他才说，投票将会采用真理之环扫描的方式，一枚真理之环只能进行一次投票。
活动才刚刚开始，就已经有人捷足先登。
几个穿着休闲服和登山包的游客走到台前，用机器扫描了自己的真理之环，然后将宝贵的一票投给除了伊曼之外的两个上了年纪的老头。
似乎是这两个老头拌嘴式相爱相杀的登场方式给了大家愉悦的心情。他们在台上互相瞪眼的动作也引得观众们忍俊不禁，古生物学和动植物学的票数得以以个位数逐步上涨。
而伊曼到现在仍是令人失望的零票，距离投票开始已经过去了五分钟。
江厌离开了人群外围，来到榕树下的一颗大石头上躺下，双手枕着后脑勺，嘴里叼着烟，架起的二郎腿随着不时哼起的小曲节奏而颠动。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又五分钟过去了，一群研究院从四面八方挤入人群。
他们都是三个科目靡下的成员，毫无疑问将自己的票数都给了自己的科目。在人数上，三者都相差无几，但因为伊曼前面差了很多票，与另外两者仍保持着难以跨越的距离。
期间，伊曼好像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一般，看了一眼腕表的时间。
一个人体生物学的研究院从台下弓着身子走了上去，他偷偷在伊曼身边耳语了几句，旋即又走下台去。他下台后，伊曼的眉头以肉眼可见的弧度紧紧地皱在一起。
看到这，江厌巴不得拍手叫好，他肯定已经得知自己千辛万苦拉的票忽然付诸东流。
江厌感觉到伊曼远远的凝视，为了不被察觉出什么，立刻收敛了嘴边的笑容，无奈地朝他耸了耸肩，意思是说，“事已至此，我也没办法，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到现在，投票活动才进行到一半，现在仍有一半的人没有投票。
他们大多是学校其他小科目的工作人员，因为台上的三人都还未交出令他们满意的答卷，所以他们并没有像游客和附属研究院那样轻易地行动。
他们需要一个答案，一个凭什么投票给你，凭什么送你去参加峰会的答案。
投票就此陷入白热化阶段，校长中途上台表述了最后一项进程，既自我展示环节。台上的三个科目需要拿出足以征服众人的优势，比起另外两个科目更加令人信服的优势。
这一环节在幕布和传单上清晰的写着，台下三分之二的人们都在等待这一时刻。
动植物学和古生物学的演讲都中规中矩，他们拿出了自己应以为傲的论文，抬头挺胸地阐述在自己这一科目的学术道路上所取得的最新见解，亦或是用丰富的试验数据驳倒了某个知名论点，又或者大声的展示所在科目所取得的种种荣誉。
两人长达十几分钟的演讲得到了台下众人的一种首肯，并且收获了剧烈的掌声。
毫无疑问，在谨慎的观众们眼里，他们两者都具有参加峰会的潜质。而现在只需等最后一个人，只要等伊曼演讲完毕，他们心中就会浮现出自己认可的人选。
江厌把目光转向伊曼，他想看看伊曼究竟会做怎样的垂死挣扎。
但伊曼并没有急着说话，而是兀自展开一个全息影像，影像中漂浮着一只3D化的真理之环，真理之环下浮现出一串让人意义不明的数据，他这才开始慢条斯理地说道：
“三年，两万六千两百多个小时，一千零九十六个日日夜夜，六千杯水和食物，上百万条实验数据，上万次的论证和失败，只为了得到一个真相，一个让整个世界都开始震颤的真相。”
伊曼说话的时候，全息影像出现了一串串让人莫名所以的实验数据快速滚动。
“我不会在这里就告诉你们我们论证了什么，到底创造了一个怎样的奇迹。在峰会之前，这些都是等待被逐一剖解的秘密。你们或许觉得我在说大话，不要紧，你们马上就会打消这个念头，并且开始期待这个秘密。”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伊曼默然地看向演讲台侧面的人群。
所有人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人群中让开了一条通道，一个美丽的女孩出现在所有人的眼中。粉色的长发，低着头看着地面逐步走上演讲台。她双手垂在两边，似乎有些不安，但又不想让人发觉她的不安，手到底不知是握还是放松。
秋梦凉！
江厌心中一凛，身子不由自主地从石头上弹射而起，他站在石头高处俯看演讲台。
忽然有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让他浑身如坠冰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