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盖子足有八尺之长,像是一扇嵌入地间的大门。洁白如玉的材质,摸上去甚是光滑。门上刻满了怪异的符号,看上去像是上古文字。门的左右两端,各有一个大虫模样的门鼻儿,青铜材质的,上面布满了柳绿色的锈迹。
宴安掀开了蒲席,示意法缘占到对面去,他俩各站一边,一齐拉动门环,但门却毫无动静。
“看来靠蛮力打不开这扇门。”宴安说道,接着又用手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珠。
“会不会又是什么咒语?”法缘瘫坐在一旁,大口喘着气回道。
“让我想想”,宴安顿了顿,又接着问道:“师弟,法海禅师的《禅宗大和经》,你还记得吗?”
“《心戒》我都背不熟,又怎么会记得这个?”法缘红了脸,略显羞涩的说道。
“第一句是否记得?”宴安追问。
“这个我想想,好像是,禅境无我,菩提自现。师兄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法缘一边说,一边匍匐过去,趴在门上,仔细检查了一番,却并未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如果此机关是师叔所设下的,以他的脾气,准会挑一些法海禅师的至理名言,当做机关密语。”宴安支起身子,盘腿而坐,闭着眼睛,看样子像是进入了禅定。
法缘在一旁,先是默默地看着,不敢发出声响,后面也跟着师兄一起,盘腿打起了禅。
“禅境无我,菩提自现。”宴安缓缓地说着,语气听上去铿锵有力。
那些金光像是惊弓之鸟一般,嗖地一声,溃散匿迹在空中,很快地下开始传出隆隆响动,门仿佛有人用背顶着似的,轰地被撞开了。
法缘惊喜得拍手叫好,宴安瞪了一眼,在嘴前竖起手指,“嘘”了一声。
“师兄怎么想到了《禅宗大和经》?”法缘凑过去,对着宴安嘿嘿直笑,小声问道。
“道宗师叔不是天天挂在嘴边吗?”宴安平平道。
“《禅宗大和经》一共两千句,为什么独独是第一句?”法缘一脸敬佩。
“猜的,估计谁对第一都有好感吧。”宴安轻声回了一句。
“猜的?这万一猜错了,我们岂不是要一句一句地试?”法缘想想就有点后怕。
“两千句也没多少,天黑之前肯定打得开。”宴安轻描淡写地说道,他侧着身子向前倾,伸着脖子往门里望去。
宴安倒是淡定,法缘这性子可受不了等这么久,他探头望向门内,里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怎么下去?这里面黑漆漆的。”法缘压低声音问道。
“自然是跳下去,难不成还让我抱着你下去?”宴安瞥了一眼回道。
“跳下去?这深不见底的,也不知道有多高……”法缘说完,又瞧了瞧那个黑洞,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
“悬崖峭壁你都不怕,你怕这个?”宴安诧异道。
“我……”法缘支支吾吾地说不清。倘若平日,别说是悬崖峭壁,就算是高空云间,法缘也可凌空微步,纵身一跃,但若是想到黑漆漆的一片,要不知深浅地跳下,法缘瞬间会觉得气血上涌,晕眩发软。
“万一是万丈深渊,大不了师兄就跟着你一起提前涅槃!”宴安抓住法缘的手臂,不由分说地纵身跳入了门内。
下面并不是万丈深渊,而是一条长长的木梯,宛如一条长龙,蜿蜒缠绕,延伸到了地下。
宴安和法缘落到了一个长台上,四周都是玉石雕龙的栏杆,抬头望去,那个门洞仿佛就是一个天井,微微射出一些白光,照在了石台的青砖上。
很快天井关闭了,地底的黑暗迎面袭来。
宴安用了点火篆,瞧见木梯垂直向下,在几丈深的地方,折了一道弯,径直悬空延伸到了一个洞口。周围像是山石峭壁,上面却没有丝毫可以落脚的地方。想直接爬山而过,几乎是不可能。
看来只有眼前,这云梯一条路可走。
宴安刚要动身下梯,突然地底传来了阵阵沉闷的鸣叫,震得木梯抖动,山石掉落。
“是什么东西在叫?吴明寺下面,难道还藏着什么妖兽不成?”宴安喃喃自语道。
宴安正要聆听,声音却戛然而止。
“顾不得那些,我们暂时出不去,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你快跟上。”宴安说着,一边迈开了脚步。法缘紧跟在他的身后,小心翼翼地迈出脚,一步一步往前挪着。
宴安熄掉了点火篆,毕竟是木梯,万一走了火,他们就真的无路可走了。
眼前一黑的刹那,法缘那股眩晕感瞬间袭来,他觉得脚下绵软,身子没了力气,赶忙扶住了栏杆。不知不觉,两人的距离拉开了好远。
那沉闷的鸣叫再次响起,这次不像刚才那般遥远,仿佛是近在咫尺似的。宴安一回头,只见一个庞大的黑影,扇动着硕大无朋的翅膀,以极快的速度闪了过去。那怪物动作太快了,宴安根本无法准确判断他的位置,目标在不停地移动着,肯定不能随意施咒,不然有可能会伤及到法缘。
就在宴安犹豫的时候,那怪物朝法缘飞了过去,张开了血盆大口,一排排尖牙像犁田的钉耙,猛地扎了下去,咬住了法缘僧袍的领子,叼着他朝木梯的另一边飞去。
法缘的后背传来火辣辣的刺痛,他试图用力挣扎,但这怪物咬得太紧,迎面的寒风像刺骨弯刀,割得他的脸生疼。怪物时而直飞,时而回旋,法缘的身体也左右晃动,眩晕得想呕吐。
宴安见状心急如焚,原本想腾空而起,但怎样都使不出飞天咒,原本体内充沛的气息,也像松了的阀门一样,全泄了出去。他不得已,只能快步急走,三步两跳地往前奔着。
“师弟,你千万不要动,也不要挣扎,这地底下有禁法谱,根本施展不出任何法术。”宴安大声嚷道,他很清楚,只要怪物不扔下法缘,师弟的性命暂时是安全无虞的。
怪物在空中盘旋了很久,好像是想躲避宴安的攻击。宴安驻在横木梯的中央,挺得直直的,怒目圆睁,与怪物四目相对。他表面虽然镇定,内心早就揪成了一团乱麻,师叔将师弟托付给自己,可如今,师弟命悬一线,他却无能无力,内心禁不住怨恨,谴责自己,想着,想着,宴安眼角里顿时噙满了泪花。
正在此刻,那怪物突然仰起头,用力将法缘甩到了半空中,发疯似的,愤怒咆哮起来。
宴安大喊着“师弟”,不顾一切地往前冲了出去,一脚踏过栏杆,朝空中铺了过去。他用尽全身解数,可仍然是什么法力都施不出来,只能任凭自己往下坠。
法缘声嘶力竭地喊着“师兄”,自己想用飞天咒去接,可除了迅速下落,他什么都做不了。
此时,怪物竟然回旋着飞了过来,用背接住了宴安和法缘。
说时迟那时快,不知哪来的一道紫色电光,忽地从对面的黑暗深处弹了出来,重重击在了怪物侧身上,这个庞然大物发出了痛苦的哀鸣,歇斯底里的来回游走,最后一头撞向了对面的崖壁,钻入了洞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