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帝振南一袭黑衣，负手落于高处。
地上跪着一人，正低声禀报着些什么。
凉风起，给这平静的夜里平添了几分肃杀。
“西舞国内局势动荡，冯太子的意思是可以早做准备。”
“不过是几个庸人，先让他自己对付着，若是他当真如此没本事，那他我们也不需要合作了。”
低沉的声音里面带着些许的嘲讽，哪里是来提醒他早做准备，恐怕是因为他答应的让鬼医先潜进西舞国，而后却又出尔反尔的举动，让对方心生疑虑罢了。
他轻轻地哼笑了一声，“小家子气。”
旋即又转了个话题，“宫里，什么情况？”
那老头子向来是不该于平静，竟然接连几日都没有太大的动静，完全是不符合对方的性格。这一次倒是不清楚他究竟想的什么了。
“近来，宫里似乎戒严了许多，但其他一切正常。”
暗卫说着这话，心头也直犯嘀咕，知道这并不能够说服主子，但是他们打听来的消息的确如此，宫中一切平静，若非是他们的内应格外警惕，恐怕连发现戒严都没有发现。
帝振南微微被了撇嘴，没再多说些什么，看来还是要找个机会到宫中去一探究竟，这几日忙着别的事情，倒是把这件事给落下了。
“江湖上可有其他动静？”
暗阁虽然已暗处，但是毕竟做的是杀人买卖，得罪的仇家可也是极多，若是不警惕一点，遭受什么损失那可就惨了。
“近来似乎听说正派人士都在赶往沧州，人数众多，但是具体的目的却还没查清。”
沧州。
帝振南微眯了眯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沧州，可真是个不错的地方。”
四国交界处总有些特殊的地域，不受四国管辖，沧州便是如此。
此地武林人士众多，皆是桀骜不驯之辈，是出了名的混乱之地，而后由前任盟主挺身而出，打败了众多高手，掌管了沧州，到时让沧州变得秩序了许多，也受到了一众武林人士的拥护。
沧州势力变大，四国哪有人眼真正的看着，不过是不想让另外三国捡了便宜，硬生生的都没有出手，这才放任了沧州的做大。
十五年前的那桩惨案，四国或许都心知肚明。
这些年来，沧州倒是安静了许多，现任盟主似乎是一个平庸之辈，老老实实守着沧州，不怎么管事，名声倒也是弱了几分。
而好巧不巧，此时沧州的武林盟主府有两人坐于密室之中，却也正是在说着这样一件事情。
莫黎一口闷了眼前的酒，看着长的肖似自家大哥与自己，甚至也有几分相似的莫辛，心中便涌上了一抹苦涩。
他低哑着声音，望着虚空中的某处，渐渐出神，喃喃道：“若是大哥看到你，如今长大成人的样子，也会感到欣慰的吧。”
眼前的侄儿，哪怕是从未见过长大后的样子，但是现在看来却是半点也不会产生怀疑，对方冷着脸的样子，几乎与他那个向来严肃稳重的大哥，几乎一模一样。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莫黎眼眶泛红，视线都有了些许的模糊，端起满满的一碗酒，一干而净，让心头急剧波动的情绪稍稍冷静了几分。
莫辛看着眼前情绪似乎将要崩溃的莫黎，眼底里面有了一丝的茫然，他该杀了他的，明明下定了决心，要手刃仇人，但是看着这张熟悉的脸，确实半天也没有下的举手，最后竟然是丢弃了手中的剑。
嘴角勾勒出一抹自嘲的弧度，父亲，我恐怕要辜负你的期望了。
他竟然是如此的懦弱，连手刃仇人都做不到，心头无比的厌弃自己。
“辛儿，这些年苦了你了。”
望着还在惺惺作态的仇人，莫辛抖人间爆发了情绪，恶狠狠的盯着装模作样的莫黎，愤怒的出声质问道：“为什么？你同我爹是亲兄弟，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看着眼前人眼底里面留有有慈爱，心中更是觉得作呕，到了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好装模作样的。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制住，想要再一次拔剑的冲动，缓缓的盯着眼前的男子，一字一句的说道：“莫黎，就为了这武林盟主之位，这些年你有没有心虚的时候，午夜梦回的时候你难道就不害怕吗？”
气氛一片死寂，莫黎还端着酒碗的手，轻轻的抖了抖。
良久，方才响起他压抑的声音。
“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
莫黎脸上一片颓然，完全没有了，平日里意气风发的盟主的模样，反而像一个垂垂老朽的老者。
少年忍不住收紧了握在剑上的手，锋锐的剑气几乎扑面而来，然而坐于对面的人却是像什么也没有感受到一样，低哑着声音继续说道：“我宁愿当日牺牲的人不是大哥，而是我，辛儿，只知道为死去的人报仇，但是你却不知道有时候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莫黎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日的情景。
满目的血红，让他的眼睛不由得跟着变得通红，那日他顾不得自身被割开的伤口，正孱孱的流血，摆脱了追兵之后，冲进了自家大哥的书房。
然而确实没有想到，等来的却是那样一个结局。
“阿黎，以后莫家要靠你支撑下去了。”
“辛儿就交给你了，他还年幼，你要好好的教导他。”
“对了，我给他留了点东西，若是他长大了，你便带他来这里交给他。”
“阿黎，对不起。”
那一日的景象成了他这十五年来日日夜夜都摆脱不去的阴影，反反复复的出现在他的梦中。
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在人前爽朗大方的莫盟主曾经一度软弱到想这么就死去，如同一个行尸走肉一般。
不知不觉间，曾经风流倜傥，流连花丛之中的莫二爷，在这十五年间，一点一滴的改变了。
他换上了深色的长袍，不怒自威的模样，像极了前任盟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