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是一个努力的过程,比起春节时的那个丑月孩,刘丰瑞已经开始慢慢喜欢上了这个由陌生到逐渐熟悉的世界。每当身边的人重复的向他说着单一的话语,总能逗得他“咯咯咯咯咯”的笑起来。这时候的他,上牙床中间的底部已经泛白、凸起——他小小的门牙开始生长了。
王一楠没怀孕之前,付婉琳最喜欢的娱乐方式就是打麻将,同新世纪的几个家境相当的姊妹们一道,每天输个七八百或是赢个一两千都是家常便饭之事。可自从女儿怀孕,她已经和麻将绝缘,尽管金牌的月嫂还一直被王家雇佣着——她,简直是太喜欢外孙小丰瑞了。
“看他的小牙齿,不几天就长出来了。到时候我们就能咬东西吃喽!是不是啊,小丰瑞?是不是啊,小丰瑞?是不是啊,小丰瑞……”付婉琳重复着一句话在逗着外孙儿,不出所料的,刘丰瑞马上就乐不可支的“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的咧着嘴,不停的笑了起来。
“妈,你说人奇怪不奇怪?”王一楠穿着宽松的睡衣拢着头发从盥洗间走了过来。
“怎么了呢,奇怪什么?”
“有时候,我就在想,小宝宝一来到这个世界上,哭哭啼啼的,有鼻子有眼,有耳朵有嘴巴,可唯独没有牙齿,只有牙齿是后长的,对不对?”
付婉琳和月嫂大姐沉默不语,随着她所说的,若有所思的微微点头。
“成长的过程中,生来就有的,无论是四肢还是器官,都是由小到大。可还是只有牙齿,从无到有,并且会在幼年时期脱掉乳牙,恒牙胚慢慢萌发,直到长成,这就成了我们一生摄食的利器……”
王一楠停顿了一下,歪着头看着付婉琳,她和月嫂依然停在对女儿话语的思索里。
“直到人们变老,四肢萎缩,各个器官功能退化、衰竭,甚至是死亡,它们依然不会离开我们的躯体。而牙齿呢,它就像年少时一颗一颗的慢慢长出来,到了年迈,又一颗一颗的还回去……”
“还给了时间,还给了岁月……你们说,人生,难道不奇怪吗?”
付婉琳和月嫂听完她的陈述,怔了一下,相互对视。
“傻孩子!”付婉琳笑了一下:“说这些干什么?”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细细地想起来,女儿说的也极有道理,很普通的自然现象,在被人们淡忘的习以为常里,也便少有人去思考,当闻听别人说起时,反而觉得非常有道理的去认同。
“没什么啊妈,我只是觉得瑞瑞将要出来的奶牙很可爱,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这些。”她把孩子接过来,微笑着看着他:“对不对啊,坏瑞瑞?对不对啊,坏瑞瑞?”
孩子似乎感觉到妈妈又在逗他,开心的笑着,左右摇摆着头,不顾一切的往她的怀里钻去。
《同唱一首歌》是这个时代当之无愧的“美女”,所有饥渴的汉子都翘首以待得到她的青睐。但在通往这条“华夏欢乐盛宴”的道路上,同大多数人看到的光鲜和亮丽不同的是:只有想要迎娶她的人,在跋山涉水之后,才会知道过程的艰辛和路途的曲折。
世界足球博物馆的选址、规划、方案和建设,相较于《同唱一首歌》的接洽工作来说,一步一个脚印,走的很是踏实,在白书记和常区长的带领下,建设指挥小组的成员们时刻都保持着高度警觉、不敢懈怠的作风。
“你们看看人家桓城溡水集团的发展势头!对不对?溡水的发源地是临城,可我们没有把握住这个宣传的绝佳题材,而是让溡水下游的桓城占了先机。如果我们再不抓住蹴鞠这个百年,甚至是千年一遇的机会,恐怕临城除了重污染的化工,很难再有经济领域的重大突破了。”这是白书记动辄就在会上强调的。
赵文德把很大一部分的经历都用在了与《同唱一首歌》栏目组的接洽上。
“京城的水太深了……骗子和托儿不计其数,让你防不胜防啊!”三个月下来,赵文德被名目繁多的“制片人”、“剧务”“副导演”、“灯光师”、“造型师”、“监制”、“策划”、“统筹”、“顾问”、“助理”……忽悠的苦不堪言,在向“博物馆建设指挥小组”做工作汇报时无奈的摇头苦笑道:“为了让他们推进工作,我的A8和凌志都被开去北京充门面了,几十万的活动经费打了水漂,都没接触到栏目组的核心人士,唉……”
赵文德欲言又止。他想起上周有线人介绍说是《同唱一首歌》的第一副导演席导,而且还随身带着工作牌。赵文德亲自作陪,四杯五粮液下肚。眼瞅着席导醉眼朦胧的对坐在自己身边的耿翊伟垂涎三尺的眈眈逐逐,赵文德心一狠:“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舍不得红颜还是无常!”他拿起手机给耿翊伟发了一条信息,会意她必要时可以和席导逢场作戏,以推进《同唱一首歌》走进临城的步伐。哪知道席导也是个吃荤的和尚,拿了两万元的“活动经费”,回京城不久便犹如石沉大海,再也没有了音讯。赵文德这次可谓是“赔了红颜又破财”,徒有叹息。
“有这么难吗?”白立杰目睹了赵文德的束手无措,问向小组的其他成员。
一片沉默。
“真的有这么难,我们是不是可以取消《同唱一首歌》走进临城的计划,换做别的宣传方式?”白书记又发问。
“我的建议还是不要取消。”赵文德不甘心的说道,他沉默了几秒钟,整理了一下思路:“第一,我们已经投入了大量的经历和金钱,此时放弃,可以说是前功尽弃、半途而废;第二,想要我们临城这样的区县小城走出齐鲁,走出华夏,走向国际,必须要有像《同唱一首歌》这类大型的综艺节目做舆论和媒体的宣传。”
“我们是不是可以向市级领导寻求一下帮助呢?”常仕玉忍不住提议了一下。
“仕玉同志的这个办法倒是可行。各个口的负责人,可以先咨询一下市级相关部门,看看有没有办法和途径突破一下。事已至此,这不单单是赵总这边一个人的难题,我们要众人划桨开大船、众人拾柴火焰高,齐心协力、共克难关。”白立杰到底办公室出身,有道是腹有诗书气自华。每次讲话,都是同一个意思的华丽辞藻,往往形成一派排比的阵势,说的大家精神无比振奋,信心百倍递增。
接洽《同唱一首歌》栏目组让赵文德尝试了能力范围内的各种途径,目前为止的整个过程使得他精疲力尽、心灰意冷,黔驴技穷一般的他在听到白立杰的一番慷慨陈词后,不禁又重新燃起了斗志,他彷佛是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雨水的陡然增多,焕发了樵岭前最美的时节,几年以来都没怀着美丽心情回家的喻宁就像这多雨的季节,心血来潮的缠着肖志英到故乡做客,肖志英欣然接受了。
即便是再成功再稳重的企业家,面对千娇百媚的红颜盛情相约,也难免会把持不住。他跟她独处的时候,从来不叫司机。
就在这个端午节艳阳高照的上午八点,他们一身休闲的从齐都新城出发了。
“昨晚怎么样?没把你折腾的太累吧!”眼看宝马驶离嘉盛集团保安的视野,肖志英忍不住的说起了调情的话语。
“我还可以啊!怕是你哦,年龄大了身体吃不消。”
“你没听曹操说嘛!‘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盈缩之期,不但在天;养怡之福,可得永年。’”
“我倒是没听他说,但是听你说了。”
“那我就是他说的‘壮心不已’。”
“我看你是壮心有余,雄力不足,呵呵……你好好开车……你别挠我……嗯……我怕痒……”
“昨晚你可不是这么嘴硬,就差喊救命了……”
“你讨厌——我哪有……”
“昨晚还夸我是老当益壮来着。”
“其实,你哪有老,只不过是男人最有魅力的时候。”她说出了内心对他最真实的评价。
“你当真这么想吗?”
“嗯!这是我的真心话——尤其是现在,戴着墨镜,亲自,为我开车的时候!!”她无比认真的说道。
肖志英听得出她的真心话,冲她露出洁白而又整齐的牙齿:“你如果愿意,我会为你做一辈子的专属司机。”
“鬼才信你们男人的话,也许我也只是还没过你的‘保鲜期’而已吧!”她把头扭向窗外。地势渐高,弯路渐窄。飞驰的“BMW”已经由淄城的东南部山区驶进博城的西北界。
“难道,我在你心里如此不堪吗?也只是一介寻花问柳、朝秦暮楚的庸俗之人?”
她转过头,看向身边的他,虽然仍然戴着墨镜,注视着蜿蜒的山路前方,她还是觉得他,跟他们是有些不一样的。“但愿吧,这次运气不会太差,当然,也不期望会有多好。仅此而已!”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怎么了?你……”他没听到她的回答,歪头看向她。
“当心!!”
“呜……呜呜……呜呜……”刚好一个急转弯,一辆大货车自对面顺势下坡而来。
“啊……”
肖志英始料未及,心思也分去了一半在喻宁对自己的答案上,他本能的急打了一把方向,车子越过窄窄的路牙石翻向路右侧的山沟里。
“完了……”用了不到十分之一秒,他的心咯噔一下,像坠入深渊的谷底,眼前一黑,等待着死神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