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时光很美好。我村前有一条小河,河里几乎常年有清澈的河水流过。我常常和一帮小朋友从桥上跳到水下,在水里尽情地玩耍嬉戏。我也有机会亲密地跟鱼儿接触。
记得有一次,河水变得很浅了,可以见到河里的沙了,我把一张网拦在河上,一大群青鱼儿撞在网上,一片跳跃的鱼肚白!我忙不迭地去摘鱼下来,那个欢乐劲儿,我永生难忘。我亦有机会供养几个小鸟,还可以静静地看着鸡在门庭的树下耙树叶,看风吹着它的羽毛翻飞。有时我会漫山遍野地闲逛,目的是采上几朵小花,摘上几个野果,捡上几颗石子,运气好还可以采来几朵蘑菇。有时我会独自一人,带着一个网兜到树林里去捕蝉。太阳朗朗地照着,地上树影斑斑驳驳,我独自一人踏着枯枝败叶,走在古老的林荫树下,那种宁静和古朴味儿,我今生不忘。
最高兴的是放牛。放牛时,我可以提上一个桶,拿上一个瓢到田沟去捉鱼。捉着那生蹦乱跳的雪白鱼儿,心不知多满足。我也可以深入大山去摘稔子。钻入人头高的树丛中,摘着一颗颗黑溜溜的硕大的稔子,心不知多高兴。我亦可以到一个长满柴草的老屋地去采蘑菇。拨开密密的柴草来,发现一朵朵碗口大的灰色大伞,心不知多兴奋。我还可以拿着一条牛鞭在山岗上随便地走走敲敲。倏地飞出一大鸟来,往大鸟飞出的灌木丛一搜,呀——鸟巢!看到那五六个脚拇指大小的灰白色鸟蛋,心真的止不住喜悦。
放牛最高兴的,还数收割过后田间轻烟飘渺的时刻,能舒适地躺在田基上。这时你并不是一个儿童,而是一个哲人,一个诗人,一个画家。你会把一切写进心里,画进心里。那一堆堆袅袅升起的轻烟,会使你心漂浮;那飒飒作响,悠悠摆动的树叶会使你神摇曳。那蓝幽幽的天空,那白皑皑的云朵,却把你带到另外一个世界去遨游。“嘎嘎嘎”,身边追逐的鸭子把你带了回来。你还注意到老黄牛已吃饱了,正瞪着眼睛望你,尔后就慢慢踱起步来;那边的大爷也干完活了,正蹲在田边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这边的阿婶亦淋好菜了,正吱悠吱悠地挑着粪桶往回走……这一切太美了,这美足以熏陶我的一生。
我们也有许多与父母相处的温馨时光。记得小时候的一个夜晚,许多叔叔婶婶聚到我家门前的空地来闲谈。我们三三两两地坐到一处去。我和几个小朋友跟我妈妈坐到一条席子上。我央我妈妈给我们讲故事,她便温和地给我们讲起来。她讲她年轻时踩水车的事,讲她有一次嗓子哑了几天,被人冤枉的事,她讲的最得意的一件事,是跟一个男人比赛对撑竹竿,居然撑赢了那个大男人。讲完后,她便教我们唱儿歌。她教我们唱:
“月光妄妄,马骝吊颈,
满姑洗身,跌条汗巾,
蛮佬(谁人)捡到
大嫂捡到,
交奔蛮人(交给谁人),
交奔老陈,
老陈不在家,
交奔猪豭,
猪豭爱走
交奔老狗,
老狗爱死食(贪食),
打其四脚笔直”
又唱:
“火萤虫,飞荣荣,
飞到鸡桎(鸡舍)角,
捡把刀,钝刀头,
磨砺砺,斩黄竹,
竹开花,骑白马,
马到挪(哪)?
马到塘头大路下。
鹅舀水,鸭洗菜,
鸡公喷火,狗踏盖,
阿鹊(喜鹊)上树拗扎柴,
无见只屐,无见只鞋,
囊尼(蜻蜓)·草蜢叫阿崴(哭连连)。
唱着,论者,欢笑着,在朦胧的夜色中显得多么温馨啊!
那时我们小孩也常常在一起“点牌林”。好几个小朋友排成一排,把小手伸到背后去,在清幽的月色下,点啊,猜啊,想想就觉得开心,哪像现在的小孩,除了守在电视机前还是守在电视机前,一点野趣的欢乐也没有。
我还记得那一年,有一个晚上和几个小伙伴跟随我父亲去罩黄鹤。一路人兴奋地走在山野路上,都期待着今晚应该有个收获。刚到一条窄窄的从山窝里劈出来的田洞上,我看到了一个奇观。数不清的萤火虫在禾田上空飞舞,一闪一闪的,就像一团极大的散开的烟花,把这灰暗的禾苗也照亮了。我的心也呈现了从未有过的亮堂。
父亲拿着一个竹罩,轻轻地走进禾田去,我们都屏住了呼吸,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吵醒睡熟的黄鹤。只见父亲一竹罩罩下去,罩下就噼噼啪啪作响,罩到了!在场的人都激动万分……
正是父母对我的温厚和放手,才有了我其乐无穷的童年。感谢他们让我拥有这些美好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