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从文与羡青终于爬上山崖顶,眼前豁然开朗,山下平原广阔,明月当空。
平原东侧,悬浮着一座奇怪的小山。
山体巨大,却完全摆脱了重力的影响,悬浮于半空之中。更为怪异的是山体的形状,像被人倒置过来,底面朝上,尖顶朝下。远远望去,像是个漏斗。
羡青指着那座倒立的悬浮山体,说道:“公子,那里便是罚狱。”
“看上去像外星飞船。”伏从文手搭凉棚,望望那漏斗般的乌黑山体,“负心汉们都囚禁在那山体里面?”
羡青点点头:“是的,公子。我听说里面都是一层层的监狱和戒堂。”
“走,看看去!”伏从文说。
“哎,公子,我们不能……”
晚风猎猎,伏从文牵起羡青的手,于山坡草丛中,跃起又落下,身法轻盈又迅捷。不一会儿,便至山脚平原处。
伏从文才发现,平原的土地一片乌黑,且坚硬异常,好似是被大火燃烧过。龟裂的缝隙如同枯枝乱草般四处蔓延,在月光下显得尤为触目惊心。
羡青见伏从文疑惑地瞧着地面,立马说道:“公子,听说五十年前这里发生过一场恶战,最后一场大火将这里烧成一片灰烬,是以寸草不生,和别处大不相同。”
“一场恶战?”伏从文好奇不已。
“呃,具体我也不清楚。”羡青说道。
羡青的语气颇有些自责意味,仿佛伏从文感兴趣的事,她若不知道,便是一种罪过。伏从文微笑地将食指勾勾羡青高挺的鼻梁,微笑道:“没事,我们走。”
愈往前走,山越巍峨,人越渺小。
悬浮的山体在平原上投下巨大的阴影,伏从文和羡青走进阴影之中,立刻觉得阴风扑面,好像进入冰窖之中。
“公子,我们不能再往前走了。”
羡青停下脚步说道。她停下脚步,伏从文仍往前走,她的手从伏从文的手中滑出,倒有种空空落落的感觉。
伏从文没觉察出异样,仰头望着气势压人的罚狱,满脸期待地说:“青儿,来都来了,不上去看看多扫兴。”
他说着拍拍胸脯,探身又拉起羡青的手:“走吧,我保证不会被发现的。”
两人继续前行,状若漏斗般的罚狱,从倒垂的山尖处,射出一束明亮的光柱。
两人还未走近光柱,伏从文猛然发现远处亦有一群黑衣侍卫,也正朝那道光柱走去。连忙伏卧在地,隐藏身体。
阴影暗淡,那些人并未发现他们。
“公子,咱们走吧。”羡青悄声说。
“青儿,你看!”伏从文手指前方。
只见那群黑衣侍卫尽皆走入光柱之中,光芒忽闪,一群人消失不见。
“消失了?”伏从文惊诧不已。
他拉着羡青快步朝前,走近时才发现,这束光柱甚是粗大,直径足有二十多米。
从这里抬头仰望,已不见天空一轮明月。巨大的山体压在头顶,倘若掉下来,简直是逃无可逃,要被压成肉酱了。
“我们真的要上去吗?”
羡青担忧地问道,声音都有些颤抖。
“青儿不怕,有我呢。”
伏从文说着先一步踏入光束之中,察觉到并无异常,便将羡青也拉进来。
稍息片刻,忽觉耳畔风响。再睁眼时,两人已至罚狱最底端的山尖处。
山尖处有个平台,盛得下上百人。
四周毫无遮拦,伏从文走到平台边缘,探身往下看,离地约有两百米,耳边风声唳唳,眼下渺渺茫茫,一时间只觉头晕目眩,双腿发软,几乎要跌落下去。
身后的羡青扶住他:“公子,你没事吧?要不然,我们还是下去吧。”
伏从文定定心神,深吸一口气,说道:“没事,只是有些恐高。奇怪了,刚才那些人跑哪儿去了?”
“想是他们上去了。”羡青说道。
“上去了?”伏从文四处望望,空空荡荡,“上哪儿去了?”
“公子,你看。”
羡青说着,往前平台外踏出一步。
平台之外,虚空之上,竟没跌落!
只见她脚下瞬间出现一阶透明阶梯,另一脚再迈出去,脚下亦现出阶梯。
阶梯透明,脚踏即生,踏过即逝。
若是从远处望去,伏从文和羡青如同行走在虚空之中,漫步滑行,神奇之极。
透明阶梯绕着乌黑的山体石壁螺旋向上,也不知走了多久,石壁上赫然出现一个石洞。洞口大小,仅容一人躬身进入。
石洞狭长,阴暗潮湿。
伏从文探身望去,只听石洞深处隐隐传来男人撕心裂肺的叫声。
一声嘶喊,于石壁间来回震荡,如同千万个人齐声嘶喊一般,悚人心神。
伏从文大为惊讶,不禁问道:“青儿,那些负心男人就囚禁在这种地方?”
羡青点头道:“应该是的。我听一些侍卫姐姐说起过这里的情况,我想这里大概就是罚狱的第一层:吝啬狱。”
“吝啬狱?”伏从文嘀咕道。
羡青点头道:“是的,里面关着的,都是犯了吝啬罪的男人。”
伏从文奇道:“吝啬罪是什么罪,抠门吗?那也不至于关到这种地方啊。”
关于这个问题,羡青自己也不懂,自然无法准确回答伏从文。不过平日里常听他人谈论,所以还是略知一二。
羡青答道:“公子,我听说这里的男人多数是丈夫和父亲的身份,可他们从未承担起丈夫和父亲的责任。”
伏从文立刻想起爸爸伏国梁。
羡青继续说道:“听说这里面有个男人,他的妻子患了重病,男人虽然殷勤照顾,但一向抠门惯了,不舍得花钱,每日里只买些劣质的药给他的妻子吃,以至于妻子病重不治,撒手人寰。所以侍卫们将他抓来,囚至罚狱,以作惩戒。”
呃……
不知怎么,伏从文忽然书里那些经典的吝啬形象,想起夏洛克和葛朗台,想起临死也怕浪费两盏油灯的严监生。
心中暗道:“这世上是有不少把钱看得比命还重要的人,也不知这些人心里究竟是什么想法,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亲人没了、朋友散了,就算留下来一千万一个亿,又有什么意思呢?钱就是拿来花的,不然与废纸有什么区别。”
想到这里,伏从文又不禁感叹:“不过,这些钱如果只花在自己身上,不花在家人和朋友身上,那么也等于没花。”
两人继续往上走,大概走了四五个螺旋层,石壁间又出现一个洞口。
洞内依旧乌黑,只是比先前那个更狭窄,需要人匍匐于地,才能进入。
竖耳听去,洞内依旧充斥着男人杀猪般的嚎叫,还有些听不清楚的胡话怪叫。
伏从文暗思道:“这里关押的人似乎比刚才更多,所受的惩罚也更严酷。”
羡青见伏从文往洞中探望良久,遂说道:“公子,这里是沉溺狱。”
“沉溺什么?”伏从文不禁问。
羡青若有所思,手指轻敲红唇,说道:“大概是那些男人身担外在的责任,仍沉溺于自我的世界不能自拔。我听说这里面有个男人已经三十多岁了,不结婚也不工作,仍是让年迈的父母养他,每日只做一件事:玩游戏。吃喝拉撒都在床上,由老人替他处理。”
呃……
还真是有这种超级“啃老族”?
伏从文又想起爸爸伏国梁,酗酒,赌博,对家人不管不顾,从没担当起丈夫和父亲的责任,大概也犯了“沉溺罪”。
“我们进去看看。”伏从文说。
“啊,不行啊。”羡青连连摆手。
正说着,忽然有一阵急促地脚步声,自石洞内传来,似是有人出来。
“谁在外面!”
嘶……竟是月蓝的声音。
只见月蓝带着一群黑衣侍卫冲出洞口,而就在她们冲出来的瞬间,伏从文催动装备,复制了白隐的隐身术。
他与羡青,立刻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