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啦,还有没有哪里感到不舒服?”
看到林欢喜睁开眼睛,正在帮她拔针的护士姐姐语气温和,耐心地询问。
“我没事,那个,我睡多久了?”
“两天了,没有不舒服就好,以后一定要好好注意身体,年轻时不注重,以后后悔都来不及。”
“谢谢。”
知道护士姐姐是好意,林欢喜听话地点了点头,等护士姐姐出了病房后,林欢喜才迅速下床,找到包里的手机,拨通了顾余生的号码。
“在干什么?”
林欢喜边和顾余生说话边向林小辉的病房走去。
“在想你啊。”
顾余生充满磁性的声音从电话另一边传来,自从顾余生回到陵清后,林欢喜就没有接过他的电话,所以对于林欢喜这个突然的问候顾余生其实是既惊讶又欣喜的。
那天两人尴尬的场景似乎还在眼前浮现,他以为林欢喜对他有了隔阂,每天不知道有多忐忑,这下林欢喜能够主动打来,他总算能轻松些了。
“贫嘴。”
“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了?小辉醒了吗?”
“我…”
林欢喜差点告诉顾余生她也不知道,但好在及时刹住,如果跟顾余生说她昏迷了两天,他一定会什么都不顾地跑过来照顾她。
“放心吧,没什么事,现在我要去小辉病房看小辉,等晚一些吧,你等我电话,我有些话想要对你说,那我现在先挂了。”
“好,我等你,正好我也有些话想告诉你。”
如愿以偿地听到了男人的声音,林欢喜将电话挂断,心里有些话她恨不得立刻就告诉他,可是她现在不能那么自私,她昏迷的这两天,姑姑又要照顾小辉又要照顾林奶奶一定很辛苦,她得去和姑姑换班。
进入林小辉的病房后,看到病床上的那个人正侧着身子玩手机,林欢喜无比兴奋,她立刻走到那人的床边,想也没想地就从背后抱住了那人:“小辉,你醒了,太好了,太好了…”
林欢喜说着,眼角有晶莹流出,而此刻的她光顾着高兴,丝毫没有注意到被她抱住的人身体一僵,很快那人反应过来,使劲地推开林欢喜,并转过身来:“你是谁啊?”
林欢喜眼前呈现的是一张对她来说完全陌生的脸庞,唯一让她觉得熟悉的就是那人和林小辉从背后看一模一样的发型。
小辉呢?
“你…之前住在这里的那个男孩呢?”
“你去问护士啊,我怎么知道。”
不再在病房逗留,林欢喜一路跑到护士站,询问当班护士:“306号林小辉是换病房了吗?”
护士看了一眼林欢喜:“你是林小辉的姐姐吧。”
看到林欢喜点了点头,护士帮她查了电脑上的记录后告诉她:“林小辉是前天下午出的院,你赶紧回家看看吧,听说好像是出了什么事。”
出事了?
她是前天上午昏迷的,那小辉前天下午就醒了,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能让他不顾养好身体就匆忙出院,姑姑呢?
姑姑怎么可能同意小辉出院?
“谢谢,我知道了。”
走出医院,林欢喜随手就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了林奶奶家的地址。
看着逐渐远离医院却与居民楼越来越近的街景,林欢喜心里竟没有一丝轻松。
因为她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给林琴打电话也一直提示关机,这种不被她控制的感觉让她的心情越发沉重,突然跳起来的右眼皮似乎也在提示着她家里出了一件大事,至于是福是祸,她尚不能定论。
“姑姑、小辉…”
凭着记忆,林欢喜找到了林奶奶的家,她敲响房门,此刻的她特别希望门从里面被打开,林琴或者林小辉来迎接她,跟她说一句‘回来了’。
可是没有,屋内静悄悄的,林欢喜手都敲疼了,她盼望的场景也没有出现。
林欢喜一时没了辙,因为她并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哪里找寻她的亲人?
就在林欢喜手足无措的时候,邻居赵奶奶开门走了出来,她看着林欢喜:“小姑娘,你找谁啊?”
自从来到这里后,林欢喜并没有住在林奶奶家,而是自己去住了酒店,所以赵奶奶并不认识她。
听到赵奶奶的声音,林欢喜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奶奶,你好,我是这家人的亲戚,您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吗?”
“哎呦,那你可来晚了,前两天老林家里煤气泄漏,老林和她儿媳妇都被送入了医院,你快去看看吧,这一直都没回来,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了?”
煤气泄漏?
林欢喜眉头一皱,怪不得小辉会那么着急出院,可是都两天了,为什么都没有人回来过?
难道说…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林欢喜心下一沉,一股从来没有过的慌乱从心底升起,那是一种就连她在面对金言要撞死她的时侯也没有过的慌张,她匆忙地对赵奶奶说了一声谢谢,然后飞快地跑下楼,她必须要找人帮忙,但她在这里谁都不认识怎么办?
沈知文?
对了,沈知文,或许他可以帮忙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林欢喜立刻就给沈知文打了个电话,拜托他帮忙找林琴、林奶奶和林小辉的下落,还将她心底最不愿意得到的结论告诉了沈知文,沈知文并没有推脱,他找了个路子比较广的朋友帮忙调查,很快,他就得到了结果,然后开车接上林欢喜去了林小辉所在的地方。
林欢喜不知道她是怎么到达这里并下车的,一路上她的脑子都一团乱麻,直到见到了林小辉,她才算是真正清明了些。
殡仪馆咨询室内,林小辉的目光呆滞,瘫坐在椅子上,他的脸色苍白,面容憔悴,丝毫没有二十几岁小伙子所特有的精气神。
“小辉,我来了,姐姐来了…”
林欢喜上前抱住林小辉,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听到她的声音,林小辉总算是有了一丝反应,他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姐…”
姐弟俩就这样抱在一起痛哭起来,沈知文不忍心打扰他们,清退了其他人,给了他们发泄情绪的空间。
大哭了一场后,林欢喜才在林小辉断断续续地叙述中,了解到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她那天昏倒以后,很快就被到医院送饭的林琴发现,并叫来了医生,好在她并无大碍,林琴这才松了一口气。
后来,林琴中午回家给林奶奶做饭,因为太过劳累,她开着煤气就睡着了,结果和林奶奶双双煤气中毒,还是邻居赵奶奶去林奶奶家借酱油,发现林奶奶家里门没关严,走进去一看,才发现端倪,一屋子的煤气早已让林奶奶和林琴陷入了昏迷,赵奶奶立马打了急救电话。
林小辉是下午三点钟左右醒过来的,他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要见林琴和林欢喜,这场性命攸关的意外让他对生命有了新的认识,但由于醒来后没有人陪在旁边,所以他并不知道林欢喜和林琴是否知道他在医院的事情。
还是他问了值班的护士才知道林欢喜因为照顾他累到昏倒,林小辉想也没想就要去看林欢喜,结果在去林欢喜病房的途中,他听见有护士讨论刚刚参与的一台手术,说是有两个人因为煤气中毒抢救无效死亡,还提到了其中一个人是306号房病人的母亲,想到他自己就是306的病人,林小辉抓住护士就问死亡病人的名字,当听到护士好不容易想起来说出了林琴两个字时,林小辉愣在了那里,再也无心去看林欢喜,林小辉急忙地冲向了手术室。
彼时林琴和林奶奶正被人推着送往太平间,被林小辉拦下,他颤抖着手揭开了两具尸体上的白单,一个是对他疼爱有家的奶奶,一个是对他无微不至的母亲,当林小辉看到那两张他再熟悉不过的面孔时,比起因为奔跑而撕裂的腹部伤口,更痛的是林小辉的心。
前段时间他才刚受了伤,好不容易保住小命,醒来后见到的却是两个亲人逝去的模样,那他留着这条命还有什么意思?
那一瞬间,林小辉想到了自杀,他不再阻止医院的人将林琴和林奶奶推去太平间,而是平静地回到自己的病房,拿出从其他病房看到的匕首,躲进病房内的卫生间,割了腕。
看着泊泊的献血逐渐汇聚成一条小溪,林小辉只觉得从未有过的放松,那种生命一点一点从身体被剥夺的可怕感受他竟觉得很享受,很快他就可以去见他的家人了,这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但让林小辉没想到的是,他的自杀最终被一个走错病房的人打断,随后又找来医生将他救了回来。
那是一个女医生,或许是听说了什么,帮林小辉包扎好后便大骂了他一顿,说他不孝,说他家人尸骨未寒不仅不帮家人送终,还打算结束自己的生命,还说他对不起家人的养育之恩,对不起十几年来的学校教育,更对不起他自己,脆弱的还不如一个女人。
后来女医生还说了什么林小辉已经听不进去了,因为林小辉已经彻底地清醒了过来,他知道他做错了,他不该那么自私,他还要为两个至亲办理后事,他还有亲人在盼他好起来,如果就这么走了,后悔的只会是他自己。
想明白后,林小辉当即就办理了出院,并与殡仪馆的人取得了联系,将林琴和林奶奶的遗体送了过去。
“姐,你去见见妈妈吧,我知道你一定想见她最后一面,所以一直在等你,妈妈怕冷,你见了后我也好签字火化,她也少受些罪。”
林小辉的语气没有一丝起伏,林欢喜的心却痛得无法自拔,待她一直如亲生女儿的姑姑以后再也不能去看她了,再也不能为她做爱吃的小菜了,更不能催着她找男朋友结婚了,想起林琴以前让她耳朵起茧子的那些话,她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梦,林琴还会笑着看着她,惯着她,让她撒娇,让她闹,可是这样的希望永远不会再实现了。
见遗体、看着遗体进入火化炉,林欢喜不知道她是怎么度过那段时间的,再回神时,她和林小辉已经一人抱着一个骨灰盒离开了殡仪馆,并在沈知文的带领下,去看了林小辉父亲所在的墓地,用最快的时间签署了买卖协议,将两位亲人下葬。
一连几天,林欢喜都浑浑噩噩的,她仍旧无法接受她的亲人猝然离世,可是看着心情更加失落的林小辉,林欢喜知道她必须坚强,最起码在林小辉面前她要坚强。
出事之后,周围的邻居朋友都陆续前来吊唁,林欢喜没有让林小辉出面,由她扛下了所有接待的事情,但其实她根本就无法接受人们看着他们姐弟二人同情的眼神,好在林奶奶一辈子只有林琴和林欢喜生父林强两个孩子,并没有其他兄弟姐妹来上演争夺房产的狗血戏码,算是目前对他们来说唯一的好事了。
这期间林欢喜一直没有和顾余生联系,顾余生每天不知道有多期待林欢喜能给他去一个电话,而他又不知道林欢喜这边到底发生了什么,簪子也没有发出林欢喜危险的预警,他不敢贸然打扰,所以只能傻傻地等着。
但好不容易熬过了一周后,林欢喜还是没能给他消息,顾余生终于坐不住了,安顿好餐厅的事后,他用最快的速度赶到绿庭市并见到了林欢喜,才知道林欢喜这些天到底经历了什么。
可顾余生不知道的是,在林欢喜的心中,他们二人从前那种亲密自然的状态却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