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板路宽约两丈,经年车马人行,磨得光滑细腻,道路两旁商铺林立,书斋画坊,文玩古董铺,米面粮油,日用百样店。
李云青在小厮那不耻夹杂着羡慕的目光中走出了牙行,上官芸落后半步与其同行。
方才,皇子殿下又吃了一大口香喷喷的软饭,用属下的钱在城东买了个小院,故而难免被人家当成小白脸记恨。堂堂七尺男儿,花女人的钱,世所不齿矣!
“饿不饿?”
“回公子,不饿。”
“我饿了。”李云青不紧不慢的走着,“你还有钱么?”
“没了。”上官芸老实地摇摇头,“出来时没带多少,用度两年所剩无几。先前只顾办正事,忘了搜刮清河帮的钱财,如今,就只剩,只剩几两银子了,属下办事不力,还请公子恕罪。”
李云青闻言笑了,施施然从怀中掏出两个银元宝,“本公子有钱。走,咱们搓一顿儿去!”
“公子,搓是何意?”
“嗯……就是吃饭的意思。”
“明白了,多谢公子解惑。”
……
飘香楼。
这名字总让人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诸如此类的,还有什么天香楼、悦香楼等等。做买卖大都喜欢讨口彩,算是民俗,也算是一种别样的仪式感。
因未到饭时,故大堂之中人数稀少,并且多为佩剑带刀的江湖人士。李云青眼尖,进门便挑了个靠窗的好位置,不是不想去二楼雅间,只是,自己卖艺赚来的银子,他有点舍不得用。
先前花人家的豪爽早已不见踪影,此刻只余吝啬,点了一盘卤肉,一盘白切鸡,外加两盘青菜。至于主食,三皇子殿下还是很大方的,米饭馒头管够。
“婉儿啊,那个,不是我过于吝啬,咱们这不是没钱了吗,总要省着点……”李云青终归有些不好意思,呐呐解释了两句。
上官芸闻言略微犹豫,出声道:“公子,我能问问,为何要叫我婉儿么?我,我很想知道。属下僭越,还望公子宽忍。”
李云青笑了笑,回道。
“我曾做过一个梦,梦里,有女皇功盖千秋,名传千古,她身旁的贴心之人名唤上官婉儿,巧了,你也姓上官。平日里与你说话,总直呼姓名过于生分,喊云儿,多少有些忌讳,故而,索性便给你起了个小名。
只是为了亲近些,避母亲之姓,没有把你当成旁人。你就是你,在我这儿是独一无二的。”
“多谢殿……公子厚爱。”上官芸脸颊微红,若非性情还算是稳重,听到最后那句独一无二时恐怕都要跳起来了。殿下他,说话实在教人欢喜的紧。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李云青打趣了一句,转而又觉得不妥,便补了句,“但我喜欢。”
刷,俏脸彻底红了,像是熟透的苹果一样,娇艳欲滴。
“敢问可是云少侠当面?”
一行五人来到桌前,年轻人越众而出,拱手作礼开口。
李云青打量了对方一眼,当他看到其随行中,两张有些熟悉的面孔时,“铁骨门的人?”
“在下不才,添为铁骨门少门主,姓于名褚,见过云少侠!”
李云青起身回礼,礼罢不由问道:“于兄此番为何?莫不是想给那云氏父子讨个说法?”
“啊,少侠莫要误会,云氏父子死有余辜,若非不得已,铁骨门断不会助其为孽。云少侠愤而杀之,一为义举,二为我铁骨门铲除祸患,故在下前来拜谢。”
“哦?听于兄所言,身后这两位,护卫着云老五横行霸道,欺压百姓,奸淫掳掠无所不为,呵呵,难道还有什么隐情不成!当日若非在下势单力孤,不愿同时得罪云氏与铁骨门,就这两颗腌臜人头,岂有保留项上之理!
于少侠不必向在下道谢,在下也不想知道于少侠家事。但若你们铁骨门尚有三分侠义,断不该留这二贼性命至今!”
于褚闻言面色变幻,只略微迟疑瞬息便悍然拔刀,回身一斩两颗人头抛飞,干脆至极。
大堂众人骤见血腥,立时收言噤声,一时间,落针可闻。
杀完人,溅了满脸血的于褚提刀拱手,“恶贼授首,铁骨门惭愧。即日起,但凡铁骨门人,如有为祸乡里,为恶助恶者,定斩不饶,请云少侠劳力督监!”
“于兄高义,在下佩服!”李云青还能说什么,人家都杀人荐心了,若是再揪着不放,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他知道百里剑神威名远播,但却不知,竟恐怖如斯!实在令他难以置信。
“云兄此番来扬,可是为了五月初五的少年英雄会么?”
“不瞒于兄,正是。英雄大会人杰英才毕至,实乃我江湖儿女之盛会,岂有不赴之礼?”
“云兄所言甚是。”于褚沉吟了一下,“敢问云兄,应是刚到府城吧?可有落脚之地?”
“劳于兄挂心。”李云青笑了笑,侧身指了指坐在桌边安稳如山的女子,“月余前,小师妹来送了些银钱,总算教在下摆脱了卖艺为生的窘境。哎,出门在外实属不易,往事不堪回首啊!”
“云兄高义!”于褚神色异常郑重,“云兄身手不凡,若需银钱岂非唾手可得?相比那些打着替天行道名号,实则借机搜刮钱银之辈,云兄才是真君子。大丈夫自食其力,方可顶天立地!”
“于兄谬赞了。”李云青说着话锋一转,指了指地上的尸体。
“云兄,这该怎么办?想必已经有人去报官了啊!”
“无妨!”于褚笑着摆手,“云兄且放心。有道是,民不举,官不究,何况,这二人乃我于家奴仆,杀便杀了,无甚所谓。”
“哦,那便好,那便好。”李云青释然回着,但心却是一沉。
奴,主人私产,与钱财金银无异。对于豪门富家而言,奴是猪狗鹰犬,而不是活生生的人。
“于兄。你身染血腥,还是快快寻处清洗一番。在下于城东望桃街置了落院子,若有闲暇,可去小坐一二,欢迎之至。”
“承蒙云兄相邀,在下定然叨扰。”于褚拱手作别,“今日暂且别过,云兄,咱们来日再见。”
“于兄慢走。”
李云青看着对方走出客栈大门,转而又看了看留下处理尸体的两个随行,思绪,纷乱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