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记忆跟她开了个玩笑
“梦儿,你醒过来!我命令你醒过来!”滚烫的泪划出他早已干涸的眼眶,他粗糙修长的指轻轻抚摸那渐渐变冷的肌肤。
“是我,是我害了你,梦儿。”泪,无声滑落。一滴滴垂落在如梦那张苍白剔透的容颜上。
上官珏好怕,他见过的,或在他手上流失的生命不计其数,就连在火光燎燎,血流成河的战场上,他都是睥睨而视。
可是,他好怕,她的命在他手中一点点流逝。
“大夫,快叫大夫!”上官珏粗声咆哮,泛红的眼眸扫过两眼无神的上官御,屋内遍体鳞伤的八名侍卫现在也不知该如何是好,齐刷刷望向漠然冷眸的上官御。
“御,醒醒!”一股谈谈的药香飘过每个人的鼻尖。
一抹淡蓝飘过众人的视线,纵身飞到上官御面前,利落的取出袖中的银针,封住上官御心脉,以免他继续癫狂下去。接着快步走到如梦面前,无视上官珏威胁怒瞠的厉眸,先是探如梦的鼻息,接着再按住她的手腕,挑开她的眼皮探看。接着奇怪的“咦”了一声,迅速从袖中取出一枚金色绿豆般大小的药丸,想要塞进如梦口中。
“慢着!你要做什么?”他的梦儿已经奄奄一息了,他不允许再有人来骚扰她。
“如果,你想要救她,就让我把这粒药丸给她服下。她现在灵气已经开始消散,再不给她服下这颗续命丸,就怕是神仙来了,也无回天之术了。”
在这种紧要关头,蓝衫男子可不是在开玩笑。
时间已经不允许上官珏再深究考虑了,只要能有一线希望他愿意去试,哪怕是要他的命,也无妨。
上官珏一把抓过那粒金色药丸,但愿老天发发慈悲不要把他的梦儿招走。就算折他的寿来换如梦的生命都在所不惜。
上官珏小心翼翼的,掰开那苍白冰冷的唇瓣,心口又是一阵绞痛,苍白修长的手,轻轻颤抖着,把药丸塞进如梦口中。
“梦儿,你要坚强一点。”上官珏紧拥着怀里娇弱的人儿,看着原本红颜粉嫩的脸颊此时已渲染成霜,胸口不由又一阵绞痛,一口鲜血再次喷出。
“紫罗!”上官御心脉被银针封护,此时慢慢清醒过来,银眸渐渐回转成暗黑,接着映入眼底的是一片血光。
“紫罗!”上官御咆哮着冲到瘫软在上官珏怀里的如梦面前。
“这是怎么回事?”像是问别人,更多是在问自己。
“你的癔症又发作了。”蓝衣男子淡然提醒。
“是我?”古铜色的俊颜霎时再无血色。
“没错,是你这个恶魔,伤了梦儿!如果她有三长两短,我就是拼了命,也要杀了你!”上官珏抱紧悄无声息的如梦,背上的刀剑之伤再次崩裂,粘稠的血顺着湿濡的锦帛滴落在地面上,蓝衫男子凝眉一望,从怀中取出一瓶药膏递了过去,“这是我自制的金疮药,很有效。”
上官珏一把推开赠药者的手,“御王府的东西,我不要,它会脏了我的手!”痛恨的眼眸落在上官御内疚的酷颜上,如果眼光可以杀人,上官御早就轮回上万次了。
“你,怎么还呆在这里?紫罗她是我的王妃,不需要你这个外人在此插手府里的事。”浓烈的火药味再次在两人之间燃起。
“梦儿,她伤成这样是拜谁之手?嗯,御王爷?”
“本王是无心的。”
“无心?可笑!”上官珏续足内力发出一掌,重重拍在上官御的肩头。
“御王爷,请原谅,在下无心之举。”浓重的鼻音,蓄满讽刺,痛恨。
上官御措手不及,沉重的身子因受大力而退后三步,一口咸腥自丹田涌出。上官御擦干嘴角的血,压下愤怒,再行三步,蹲在如梦身边查看她的伤势。
“还在惺惺作态吗?”上官珏血红的眼眸快要挤出血来。
“他没有。”发话的是蓝衫男子。
“如峰,不必解释了,大错已铸成,就当承担责任。”
“他有癔症,不能受到刺激,否则就会理智全无,攻击他人。”淡如风的话语不理会上官御的阻止,幽幽吐出。
他从未见过他在承受别人一掌的情况下,不还手,不言语。这说明什么?他在愧疚,高傲,尊贵的珷旭国五王爷从未如此挫败过。眼前女子的安危,怕是已经成了比他尊严,身份甚至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爱情,本来就很可怕。
如果爱上的是不该爱上的冤家,那么,就等于将自己置身于撕心裂肺的边缘。
因为随时会失去,所以提心吊胆。
因为互相猜疑,所以更容易受伤。
只有身临其境再回体会这种切肤之痛。
“咳咳”因为昏迷,如梦无法咽下药丸,痛苦的呛了出来。
三人同时把目光聚集在如梦身上。
“紫罗!”
“梦儿!”上官御和上官珏不知道,在遇到如梦之后,他们的默契有多么心照不宣。
“糟了!药丸无法下咽,不出一炷香时间,王妃必定丧命。”
又是一个晴空霹雳,二人被击的动弹不得,灰白着脸盯着穆如峰。怎么办,怎么办?上官御心里一阵绞痛,一只手抓紧如梦单薄的肩膀,另一只手捡起续命丹,颤抖着塞进冰凉灰青的唇瓣里。
“紫罗,我不许你死!你死了,谁来跟本王斗嘴,谁来讽刺嘲笑本王。只要你醒来,本王不再追究你们之间的关系了,本王放了他。”
昏死的人儿毫无反应,没有生命力,甚至连呼吸都越来越弱。
“不!紫罗,你给本王醒过来,如果你不醒,本王就带兵攻打疆北,让所有疆北人民给你陪葬!本王说到做到!”
“咳咳。”像是反对上官御,如梦再次咳出药丸。顺带咳出一口淤血,原本洁白的纱衣此时已经血染大半,狼狈不堪。
“本王不会就这么让你死去,就算跟阎王要人,本王也要把你抢回来。”
上官御从上官珏怀中抱起如梦,捡起续命丸含在嘴里,薄唇印在如梦青白的唇瓣上,用舌尖将药丸顶在她的喉咙处,感觉到她的吞咽,才依依不舍抬起头来。
上官珏知道当下只有这个方法可以救如梦了,如果不是为了如梦的清誉着想,这个混蛋根本就没资格碰如梦。
什么东西落在如梦的脸颊上,好热,又好凉。
那东西慢慢滑进如梦的嘴角,接着渗进如梦干渴的唇瓣里。好苦,又好咸。该不会是泪吧!谁这么奇怪?看别人睡觉也会流泪。
好难受,冰凉凉的泪贴在颊上粘粘的,皱皱的。如梦想要拂去这恼人的东西。怎么回事?手毫无反应。
“喂!”糟了!声音也发不出了。
难道是在做梦?如梦忿忿然,最好别再打扰她,否则等她醒来,一定给他一顿high—kick!恩,眼皮又开始打架,一定是没休息好,她要再补个美美的觉。
“紫罗!”
如梦只觉得耳膜一震,刚来的睡意再次被这雷鸣般的咆哮赶走,这个人可真没礼貌,打扰别人休息,一点都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如梦一定不能饶恕这么讨厌的人。
“喂!小子!你欠扁是吗?”突来的愤怒迫使如梦睁开千斤鼎般沉重的眼皮。豁然坐起。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刀刻斧凿般俊美容颜。不过,俊美是俊美,就是邋遢了一些,微乱的长发垂在额前,布满血丝的双眼,哇,眼屎都没擦,满腮青黑的胡子茬。如梦可不欣赏丐帮帮主这种类型的帅哥。这男人凭空出现在她家,非奸即盗。
“是你在鬼叫,嗯?”
“是……,紫罗,你醒了!”帮主沙哑着嗓音,一脸惊喜,声音都有些颤抖,简直是如梦初醒。
“呯”一声,如梦紧握的粉拳已经结实的印在某人脏不拉几的酷脸上。
“你……”
“你什么你!你的父母老师没教过你做人要讲礼貌吗?你不顾我的感受,就鬼哭狼嚎似的瞎叫,难道没见到我在睡觉吗?”
“本……”
“什么?我还没说完呢,你就插嘴,我可没有冤枉你。本小姐向来最恨那种自私无聊的人,就是你这种。觊觎本小姐的美色,擅闯民宅,妄图实施强暴,十足的大狼。我数到十,你马上消失,别说我没给你机会。你再不走,本小姐就对你不客气了。”
“一……”如梦煞有介事的数着,食指关节故意捏的咯咯作响。
“紫罗,你怎么了?本王你都不认识了?”上官御现在已经无暇顾及脸上的淤青和嘴角的血丝了。
他的王妃,似乎不认识他了,而且还说着奇怪的话语。
“我们认识吗?”如梦冷冷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这张脸似乎在哪里见过,很熟,可是一时想不起。等等,这男人样子好怪,居然穿着古代的长衫,不只是他,房间里还有两名丫鬟一样的人在痴痴望着她,同样古装装扮。怎么回事?
是在拍戏吗?她又不是演员。
“啊!”撕心裂肺的痛楚由胸口蔓延至全身,如梦苍白的脸颊立即渗出细细的汗珠,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你对我做了什么?”如梦一只手支着床沿,一只手抚着剧痛的胸口,咬牙切齿的问着眼前的男人。
“你们快去把穆公子叫过来!”上官御跨步上前,扶住快要昏厥的如梦,转脸对小甲小乙吩咐。
小甲小乙刚沉浸在王妃醒来的惊喜中,募得看到王妃击打王爷,又吓出一身冷汗,转眼间,王妃脸色又苍白起来,两人一时无法适应这种情况,两眼含泪傻傻的站在原处。
“不用了!”穆如峰推门直入。
穆如峰快步走到如梦身前,取出袖中的银针封住如梦的厥阴俞穴,并取出一粒红色药丸送入如梦口中,端起床头紫檀木桌上的黑乎乎药汁喂入如梦口中。
“姓穆的,你给我喝的是什么?好苦!”如梦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你认识在下?”男子温和一笑。
“我……猜的!你穿着蓝色的长衫,很像那个吹箫的穆公子。”等等,她说了什么?穆公子?没错啊,她记得王大叔曾经告诉过她的。
王大叔?天哪!她记得那个大叔也是个古人。
她穿越了?
这些记忆既陌生又熟悉,为什么她的记忆好像断掉了。
“我怎么会有这种病?”她什么时候有心痛这种病症。心痛有所缓解,如梦质问着穆如峰。
“是我……”上官御接过话来,憔悴的脸庞上写满愧疚。
“果然是你这色狼搞的鬼。”如梦怒瞠双目,狠狠戗杀眼前这个脏兮兮的男人。打她第一眼瞧见他,就横竖看他不顺眼。
“是因为你中毒了,毒气攻心,从而导致心痛。”穆如峰幽幽道来,淡淡的语气有着令人信服的力量。
“中毒!”上官御比如梦还要惊讶。
“中毒?……你是谁呀。”由于两人同时默契地说出中毒二字,这令如梦心中大大的反感了一番,于是极其不自然外加厌恶的瞪着着位丐帮仁兄。
“本王,是你的夫君!”
“靠,太夸张了吧,明明是丐帮色狼,还来冒称我的老公,是怕我打你故意这么说的吧。”这种人能是她的老公,打死她都不信。
“王妃,王爷他是您的夫君,您不记得了?那您还记得奴婢们吗?”
小甲小乙满眼的泪花,生怕王妃连她们都忘记了,顾不得主仆尊卑,迫不及待的询问如梦。
“你们,是小甲小乙?”
“太好了!王妃您记得奴婢。”小甲小乙兴奋的抱头痛哭。
“可是,你不记得本王了。”上官御的脸色比煤炭还黑,估计就是包公在世也自愧不如。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无关紧要的人她都记得,可是为什么不记得他。上官御原本憔悴的脸现在更加狼狈,犹如霜打的茄子,蔫蔫的。
穆如峰怎会瞧不出上官御的失落,这是他未预料到的。
一开始,他给如梦把脉查看的时候,就发现她中了一种奇怪的毒,这种毒如果施在正常人身上,从表面是看不出什么异样的,但是,如果中毒者受了重伤,毒气就会趁空入侵心脉,如不及时救治,轻者长期沉迷不行,重者当场丧命。
当时万分紧急,他只好用续命丸从阎王夺下如梦,不成想这毒药居然与续命丸中的某些成分相斥相离,纵使续命丸是救世良药,也不能起到完全的作用,而且两者相互作用居然产生了一种不明的物质,这种物质通过血液循环进入大脑,从而蒙蔽了她的一些记忆,再加之她的意愿,于是就形成了现在的状况:她记得不是刻意想记住的人。
不记得,她故意要忘记的人。
“紫罗王妃,御王爷他是你的夫君,你之所以不记得他,是因为你中的毒使你失去了一些记忆,更准确来说,你是你记忆的主宰,现在,因为某种原因,在你的思维力可能不想记起它们,等你想记起它们时,它们就会恢复的。”
“你的意思是她不想记起本王?”这些话语化成一把把利剑残忍的刺穿上官御的心。
她不想记起他,她不想记起他,她不想记起他……这些字符变成一条条长满荆棘的鞭子从四面八方不停鞭挞着他。
为了守着她,怕她醒来见不到他,怕她醒来没人照顾,他三天两夜没有合眼,他一遍遍叫着她的名字,生怕她会永远睡去。
甚至,他还偷偷落了男儿泪。
结果,她醒来第一件事是给他一拳,这些都无所谓,她打他,骂他都行。因为这是他犯的错,他该有惩罚,可是她不能忘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