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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柳逆

然而,柳海心念幼婴,又岂会理会旁人之言。

他一步又一步地走向暗黑之河,步履由缓加急,心中越发激动,眼瞳中光明渐亮,就连那蒲扇大手都是发颤。

三年前,一头嗜血凶兽悍然闯入天柳村落中,适逢村中青壮年汉子外出狩猎,这可苦了那些老弱妇孺,柳海的婆娘、几个月大的幼子以及诸多手无缚鸡之力的村民枉死在凶兽之口,直至老村长动用秘法,反噬己身才勉强击毙那罪恶滔天的孽畜。

妻子的惨死,是柳海心中永远的伤痛,纵然过去三年,依旧在折磨刺痛着他,难以忘记。

如今看到一个从天而降,无依无靠的男婴,柳海再度想起了自己那粉雕玉琢的儿子,一时间思绪万千,柔软的心弦都在乱颤。

尽管面前是充满了未知与危险的暗黑之河,甚至随时有可能将柳海的生命收割掉,但是他心中无惧,眼神宠溺地望向白白嫩嫩,粉雕玉琢的男婴,温柔的眸子因太激动而闪亮。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正当柳海打算冒着生命危险,趟入河流中时,一朵硕大的浪花骤然卷起,裹挟着那片威严强大的逆鳞轻然落地。

“孩子,我的孩子……”

眼眶发红,铁汉柔情,柳海当下小心翼翼地捧起男婴,唇边喃喃自语。

噗!

当那婴孩甫一离开,地上那片脱落自龙颈子的逆鳞于一瞬化为齑粉,随风而逝,彻底消失。

柳海粗糙有力的大手,犹如沧桑蒲扇,温柔轻缓地摩挲着婴童红彤彤的嫩脸,神情间涌现出一片真情与关切,虽然两人并没有骨肉相连的血缘关系,但他已然把这来自天外的婴孩当成了自己的孩子,视为己出。

许是柳海那慈爱和善的目光,让婴童没有感受到丝毫的恶意,恍若无暇琉璃的美丽眸子,静静地盯视着柳海,说不出的淡然,丝毫不惧眼前陌生的中年大叔。

“逆流而上……”观望着流淌着神秘气息的暗黑之河,柳海心念陡然一转,“小家伙就叫柳逆吧,同时我希望你能够踏上那逆天而行的修炼之道。”

柳海期待柳逆能够踏上传说中的修炼之路,逆天改命,吞天噬月。

可是,修炼一道难如登天,要求苛刻,门槛太高,但柳海看出来这小不点生来不凡,指不定能窥到一丝修炼的曙光,未来可期。

接着,柳海颇为随便地从自己的粗布衣衫上撕扯下来一块布,吹了吹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将柳逆细心包裹起来,遮掩住他赤裸的躯体。

就在这时,先前还缓缓逆流,状若邪魔的暗黑之河居然在干涸,一瞬间便无声无息地蒸发而散,暴露下沟壑深渊般的巨大河床,森冷阴气缭绕。

远远看上一眼,那神秘莫测的河床就让人心惊肉跳,产生各种负面情绪,犹如一片生命禁区,无人敢踏足。

“这是一个充满不详的魔婴,海娃子赶紧把他丢进河床里边,哪来的就到哪去吧,留着只会给我们天柳村招惹来鬼魅阴物,必须要立刻丢弃。”有一个头发发白,眼眸浑浊不堪的老叟郑重发言,对于来历不明的柳逆一脸憎恶,没有半点怜悯之心。

然而,柳海并不搭理那老家伙,让后者捶胸顿足,但也无济于事。

啥劳什子不详,我柳海可不信这些乱力怪神的邪乎东西,以后这娃娃就是劳资的儿子咯。

细细打量一番,昔年丧子的柳海眼眶不禁一红,多么漂亮的崽子啊,他是打心底喜欢柳逆,纵使两人毫无血缘关系,他也要把柳逆抚养成人。

“不过,这小娃娃倒是生得俊俏,一双眼珠子比那些女娃娃的还要好看。”有一中年妇女笑着说,柳逆的眼眸如琉璃,通透清澈,那妇女性情极为朴实,“好看”二字足以言明那双眸眼是如何如何漂亮。

村民中年轻一辈的倒还好,虽然柳逆从天而降,身世神秘,但看到后者那魅力十足的琉璃之眼和柳海的态度,大部分并没有排挤揶揄柳逆。

反而是那些老糊涂,群情激奋,指手画脚,唾沫星子纷飞,噼里啪啦说一堆不详与因果之类虚无缥缈的东西,搜肠刮肚,卖弄所知,将事态的严重性一而再再而三扩大。

这时候,血性汉子柳海再也憋不住了,须发怒张,犹如一头狂狮,大喝出声:“你们这一群老古董,真是愚不可及。”

是可忍孰不可忍!

“放肆!”

那些“名宿”很明显没有料到柳海居然会如此大逆不道,说出这种以下犯上的混账话,翻脸拂他们的面子,一个个气得不轻,浑身颤抖,表情愤怒。

一瞬间,场面一乱,场中气氛开始凝重起来。

嘈杂之音,似乎吓着了小柳逆,顿时哇哇大哭起来,声音稚嫩而无助,闻者心疼。

“够了。”一道无比威严洪亮的声音响彻开来,胡子雪白,眸闪清光的老村长一改平素慈祥的形象,面容严肃,“成何体统,把娃子都给骇到了。”

接着,他从柳海的手中抱过柳逆,慈祥笑哄着,小柳逆转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许是看到如此温醇和善老者,当即止啼,好奇地凝视着老村长。

有老村长出面,轩然大波立刻得到平复,有些老家伙甚是不甘,气得脸都青了,但也没有卵用,只能恨恨拂袖离去,就此作罢。

尘埃终于落定。

柳海那间简陋破旧的石屋中,从此又多了个小客人,激动得他大费周章地把破破烂烂的沧桑石屋给细细修缮了一番,焕然一新。

在此之前,妻子已故,就他一个大老爷们住,环境什么的也不讲究,凑合着睡就中,小柳逆现在可是要和他共同生活在同一片屋檐下,可不能让孩子跟着他遭这委屈罪。

他柳海现在是又当爹又当妈的,手忙脚乱,不过多了个小娃娃陪着他,倒也自甘忙碌。

往常,他大部分时间的都在山岳中狩猎,与各种强大凶狞的异兽猛禽搏杀,享受着厮杀的快感和血液沸腾的刺激,有了柳逆之后,他不像之前那般悍不畏死,心有牵挂,拼命三郎也会倍加惜命,不敢以身犯险。

可再怎么着,柳海一个人终究是分身乏术,又得打猎维持生计,还得照顾嗷嗷待哺的柳逆,总不能背负孩子去山里,太荒唐了。

所幸,老村长出手帮衬,他家中也有一个小女娃,要比柳逆大上几个月,无需外出狩猎的老村长主动承担起照料柳逆的任务,这种行为让柳海再无掣肘,感激不尽。

“阿海,你且安心猎兽,小家伙有我来照料。”老村长柳长云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让他放一百个心,然后从柳海的手掌之中接过小不点,笑容满面。

点了点头,柳海把这份人情记在心底,此时此刻说再多矫情虚假的话,都不应景。

他扛着乌黑发亮的大斧头,昂首阔步,粗壮有力的臂膀肌肉鼓胀,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很快便与村中的狩猎队消失在村口。

天柳村,地处群山之中,人烟稀少,周旁也就几个寥若晨星的小村落而已,细细一算,加起来都不足万人。

这片区域又被称为荒墟之地,顾名思义,是一片穷乡僻壤之地,且凶兽精怪成群结队,环境恶劣,在这等险恶之地生存太过艰难。

靠山吃山,天柳村村民以打猎赖以为生,虽然种植了不少稻谷以及果树,或许是土质不佳的缘故,那些农作物收成不好,果腹都很困难,这导致食用的肉食还是得从大山中补充,由精壮如龙虎的汉子结队而行,入山而猎,把伤亡降低到最小。

“这娃娃啊,命途坎坷,柳海那小子给他取名为逆,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老村长眼神紧紧地盯着手中的柳逆,浑浊的老眼一瞬间变得清明锐利,似乎可以看破命运一般,他好像看出了什么。

眸子中光明绽放,似可勘破虚妄,柳长云神色变幻间,欲言又止,仿佛发现了一丝秘密。

柳长云年至七旬,精神矍铄,鹤发童颜,看似浑浊如污水的眸子实则神光暗敛,年岁虽大,但精气神十足,一望便知绝非普通人。

老村长的身子右边,一台木制婴儿车摆放于地,其中有一个粉嘟嘟的女婴正在熟睡,似乎做着美梦,嘴角边淌出一长条亮晶晶的涎水,瓷娃娃一样,模样可爱,让老村长都是忍不住去捏了捏她软乎乎的小脸蛋。

柳长云目光宠溺,望着小孙女,眼神中满是欣然之色,小家伙嗜睡,别看现在宁静可爱,一旦醒转过来就又哭又闹,折腾死老家伙了。

天柳村四面八方尽是大山与湍流,可谓险恶之地,一间间古朴无华的石屋错落有致,奇异的是,每间石屋的窗棂边上都会摆上一条纤长柳枝,尽管染尘风干,却依旧没有丢弃。

在一两百年前,那时候这个村子还不叫天柳村,人丁稀少,且山中有一尊修炼到恐怖境界的兽王,动辄要吃村中的童男童女,村民中并无手段强横,造化通天的修者,自然是深受其害,苦不堪言。

直至有一天,一道额头上绘有柳树图案的神人途径此地,了解情况后,雷霆出手,大发神威,怒而屠兽。

神仙般的人物看不清真切的面容,亦不知道其性别,但一身修为则有通天之威,绝对是一位盖世大修者,出手惊天,将那尊大妖连带着一群凶兽斩杀一空,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为了纪念此事,村民剪下兽王栖息地的那棵翠柳的枝条,置于窗棂,一来感激那位嫉恶如仇,拔刀相助的大神仙,二来驱恶辟邪,祈求平安。

天柳村之名,也因此而来。

老村长目光一转,陡然望向那道宛如邪恶黑渊般的巨大河床,眸中颜色复杂,这河流甚是诡谲,让人心里发毛,且柳逆的来历亦是……

最近几日来,那河床已化作一道深不见底的黑渊当中葬有各种强者与神兵,甚至还有龙尸伏于那方绝地,无尽可怖而诡异的气息缭绕升腾,有强大凶猛的异兽踏入其中,却再也走不出来,犹如一个魔窟,吞噬一切。

柳长云多次警告村民以及那些顽皮的孩童,郑重其事,三番五次强调其中危险,免得好奇心害死他们。

时过多日,但那一幕幕依旧历历在目,惊世大战,诸强喋血,万兵折落,有婴儿伴逆鳞而生,逆流而上。

虽然过去了许久,但每每回忆起那恐怖绝伦的末世之景柳长云心有余悸,恍若陷入可怕的梦魇之中,沉沦到无法自拔的地步。

想到这,柳长云又忍不住看向手中沉静的柳逆,这小娃娃的来历定不简单,伴着龙影与血雨从天而降,肯定不属于这个世界。

柳长云颇为宠溺地摩挲着柳逆柔柔嫩嫩的小脸,笑容满面,这小家伙生来不凡,来自异域,说不准他们村中会冒出一个修士。

在这个庞大无极的世界中,天地灵气遍布,气运分散四海八荒,高手数不胜数,人族天骄通过吐纳天地灵气,壮大己身,成为炼气士,一些修为臻至化境的大能巨头动辄呼风唤雨,翻手可遮天摘星,移步追日,太过强大,被世俗凡人称为大神仙人物。但,有幸成为炼气士的终究是少数,大道三千,亦有修士走剑修、神念师、符箓师之路,而一些先天不足者便可修习武技,强化肉身,称为武者,走肉身成圣之道,但就算是苦修数十载依旧进境缓慢,徒然一生无成就,因此在偌大的修行界中,实力最弱的武人只有一亩三分地,地位低微至极,为修士所诟病。

荒墟之地,天柳村所立之处,一个鸟不拉屎的不毛之地,灵气匮乏,环境恶劣不堪,这块地域的资源虽然也不少,但凶兽猛禽横行天下,这种破地方所诞生的修士更是少之又少。

天柳村的修士,一只手都可以数过来,而且一个个境界低微,穷极一生,难有什么造诣与突破,饶是这样,他们一个个神威莫测,远超寻常人。

而柳长云,就是其中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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