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叶府的路上,夜长歌脑海中母亲被黑衣人围攻的画面不断浮现,身上一道道伤痕,如同恶鬼啃噬一般狰狞淋漓,那弯刀透体而出,鲜血一滴一滴落下,溅出一朵一朵腥红的花,妖异的可怖。
叶府的大门已出现在了眼前,远望着这座府院,想着府院中百来只亡魂,心中滋味繁杂,虽未见过,也说不上有什么感情,但身上的血液莫名的有些躁动。
如今的叶家建立在尸骨之上,身为旁系的“鸠”,却占着宗族的“鹊巢”,这样的事情江湖上虽不是比比皆是,却也不在少数,夜长歌本以为自己对这样的纷争,早已司空见惯了,但发现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却并不那么容易放下,毕竟曾经也幻想过外公外婆,叔叔伯伯,在他们宠溺的怀里尽情撒娇的画面。
夜长歌刚走近叶府大门,门旁的小厮已赶忙迎了上来,客气的问道:“敢问少侠,可是夜长歌。”
夜长歌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小厮顿时松了一口气,想来是在大门口已经等了有一段时间了,接着说道:“小的是叶小姐吩咐,特意在这接夜少侠入府的,萧少侠他们现在都在厢房那边休息,夜少侠请跟我来,我这就带你去。”
夜长歌随小厮进了叶府,很快便到了萧逸等人休息的小院子。
萧逸正换去先前沾染血迹的衣服,从房中出来,见夜长歌回来,赶忙迎上去,关心道:“夜兄那么急着跳下马车,是有什么急事吗?”
去找小环婶的事自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毕竟除了自己的身世外还牵扯到叶家的利益,小环婶有是一介农妇,万不可给她招惹是非。
当即随口敷衍了几句,便推脱先回房去了。
见夜长歌不愿说,萧逸也不再追问,便在院中随便转了转。
突见一小厮匆匆进了院子,迎了上来,跟萧逸说道:“萧少侠,我家老爷请各位少侠们去厅堂用餐。”
众人一番奔波,早已身心俱疲,兼之有伤在身,本想在房间随便吃点,应付下也就算了,奈何叶君得知其中四人是太清观弟子后,一腔盛情难却,众人又是身在叶府,遂客随主便,改去了厅堂用餐。
一进厅堂,席上已有三人入座,除了叶君父女,上席坐的是位衣着华贵,妆容艳丽的妇女,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神色严厉,气场强势似盖过叶君一头。
见众人进来,叶君赶紧招呼入座,随即介绍道:“这位是叶某……夫人”
叶君本想说内人,却犹豫了下还是改了口,说着又注意夜长歌,便问道:“这位少侠怎么称呼?”
夜长歌礼貌的回道:“叶老爷,在下夜长歌,叨扰贵府了。”
这声夜老爷叫的叶君很是舒服,他喜欢别人称呼他“叶老爷”,但其实他本不姓“叶”,而是姓“薛”,最初入赘叶家时,叶辉并没让他改姓,直到叶枫在那场变故中去世后,才让他改的姓。一年前叶辉还没将叶家的家务事交给他打理时,府中的下人们都是称呼他为“姑爷”这一叫就是是多年,今年总算是熬出了头,自然得好好享受一下这老爷的滋味。
叶君当即说道:“夜少侠不必客气,来了叶府便是客,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动筷吧。”
饭席开始,众人相谈甚欢,话题从太清观一直谈到苏陵,从江湖声势谈到美景美食。
而叶夫人环视了圈饭席上的众人,心想:“慕晴这丫头,好几天没回家,就是跟这些人在一起么,太清观确实是名门大派,只是夜长歌和这燕婉清却不愿说出师门,怕是江湖无名小派,不好意思在太清观这种名门面前说出口吧,这夜长歌从外表看也算是仪表堂堂,可惜了。”
又打量了下萧逸、尹月行和净禹三人,心中已有的评定:“三人皆是师出太清名门,相貌亦是不差,只是这净禹言行举止,似有些过于洒脱,不够稳重,而这尹月行虽不失礼节,却内敛寡言,似是拒人千里之外,唯有这萧逸既举止稳重,言谈也算大方得体,若是与慕晴丫头结为夫妇也算门当户对,男才女貌。”
叶夫人当下便开始想拉近关系,试探萧逸对叶慕晴的看法,说到:“萧贤侄,慕晴丫头从小就爱闹腾,这么些天一直和萧贤侄一起……闯荡,多受萧贤侄照顾了。”
萧逸回道:“叶夫人客气,晚辈愧不敢当,叶姑娘她为人纯朴,性子又活泼,一路上为我们指路,还一直照顾着燕姑娘,倒是我们受她照顾更多。”
叶夫人虽然嘴上说叶慕晴爱闹腾,心里却宠得紧,只觉自家女儿温婉大方,才貌双全,简直当世无双,又一听萧逸夸赞叶慕晴,以为这事成了,心下一时乐开了花,掩着口笑了笑,继续说道:“难得慕晴丫头被这么夸赞,萧贤侄可是对慕晴丫头有意思。”
一听这话,萧逸心下一跳,顿觉话题不妙,一时有些尴尬,但神色依旧不变,说道:“叶夫人说笑了,叶姑娘确实纯真活泼,也帮了晚辈许多忙,即便是夸赞,晚辈说的也是实情,并无溜须拍马之意。”
见萧逸避开了话题,叶夫人心中有一丝不悦,却又不好说的太直白,仍不死心,又试探了几句。
萧逸已不是第一次下山了,对这种情况还是有一些经验的,虽然不免有些尴尬,但都一一回避了过去。
自己的话头,接二连三的被避,叶夫人脸上有些挂不住了,面色已显不悦,但碍于面子又不能发作,只好斜眼盯着坐在身侧等待叶君,似在怪他没替自己劝说萧逸,眼中怒火中烧,好像随时都会喷涌而出,见叶君烧成灰烬。
叶君被夜长歌一声声“叶老爷”的叫飘忽忽的,并未留意到一旁叶夫人的怒火,依旧与夜长歌“高谈阔论”,只是萧逸见着,心下有为他担忧。
叶慕晴正在一旁大快朵颐,这一连出去好几天,接连奔波不说,还没能吃上一顿好饭,今儿回了家,看着桌上的大鱼大肉,自是胃口大开,压根就没有功夫去留意母亲在和萧逸谈了什么,更别说去深究母亲的那些话的言外之意了。
而净禹在一旁止不住的偷笑,还不忘抓住难得的机会小声的揶揄大师兄,说道:“大师兄,不得了呀,这一下山就要做江湖世家的女婿了。”
“唉,毕竟山上清冷,不如这世间繁华,大师兄就安心的留在这享受红尘的‘天真纯朴’吧,掌门师伯那边有我呢,说定过个十来二十年,掌门师伯就勉为其难,把掌门之位传给我了呢。”
听得旁边的花凝雪忍不住掩着嘴偷笑,就连一向面无表情的尹月行也不自觉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下。
燕婉清则是默默的在那听着夜长歌跟“叶老爷”交谈中的言语试探。
待饭局已尽,众人奔劳了一天,也没了其他的想法,只想回房好好休息。
一到西厢,众人便散了,萧逸四人各自回了自己房间。
如今已是进了叶府,虽与之前所计划的有些不同,但总归是里叶辉更近些了,得抓紧这段时间将任务完成才是,当即便叫燕婉清去自己房间商讨一下接下来的行动。
房间中,二人小声的商讨着接下来的计划,夜长歌说道:“饭席上并未见到叶辉,我便试探了下叶君,得知如今府中事务已尽交与叶君处理,叶辉自退下家主之位后,便搬入了后院的枫华阁,一直深居简出,就连叶君也很少见着他,估摸着他正以此掩人耳目,暗中和圣天教的人勾结,只是可惜未能抓住他的‘马脚’。”
说着,不免有些失望,叹道:“否则有萧兄他们的协助,我们行动起来将会方便许多,也能省去了许多事。”
燕婉清亦是沉思,说道:“现下虽未能向先前计划的那样获得萧兄他们的协助,但还是进入了叶府,刺探起来确实也方便了许多,只是萧兄他们已传信回了太清观,尹月行伤势也大有好转,估摸着不出一周太清观就会有回信,待他们收到回信,大概就要离开叶府出发了,届时我们便也没有理由再留在叶府了。”
夜长歌接着说道:“确实如此,眼下得抓紧时间去叶府后院探探情况,先确定叶辉行踪才行。”
燕婉清问道:“你打算何时去。”
夜长歌说道:“今晚。”
见夜长歌今晚便要夜探叶府,燕婉清心中有些犹豫,虽身上伤势行动无碍,但夜探这种危险的事情,去了若出意外,只怕会给夜长歌添乱,然眼下确实是时间紧迫,只得关怀道:“那你要小心!”
夜长歌点了点头,算是敲定了夜探一事。
待到夜深人静,夜长歌的房门缓缓打开,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溜了出去,如黑烟一般飘到了院子的角落,纵身一跃,便已翻上了院子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