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走了20天,扶风县的逃荒队伍,终于走到了率然城郊,领头的李旦,周吉,周祥等人,都已经瘦的皮包骨头,不成人形。
李旦最是凄惨,衣衫褴褛不说,头发白了一半,30岁不到的人,看上去像50岁的样子!
面如死灰,双眼血红,眼神里浓浓的悲切,让人不忍直视。
这是因为,他变成孤家寡人了!是的,逃荒的第十天,惠儿饿死!第十二天,老娘饿死!从此世间,再无他的亲人!
像惠儿和李旦老娘这样的情况,在他们逃荒的日子里,每天无数次的上演,以至于他们已麻木,人命,在这条逃荒路上,真的如草芥!
最后到了率然城郊时,扶风县逃出来活着的人,只剩下了三千多个!
然而他们悲惨的命运并没有结束,等待着他们的,是更大的打击!
他们到时,从三省逃荒到率然城郊的难民,已经不下几十万,但他们却被一道道铁栅栏拦住了。铁栅栏的后面,是严阵以待的帝国中央军!
李旦上前去与他们交涉,得到的答案是:离开率然城,回自己的家乡,政府会救助他们的。
问士兵们什么时候可以得到求助,回应他的是士兵漠然的眼神,和冷冰冰的三个字,不知道!
这是什么世道啊!李旦愤怒了!所有的难民愤怒了!
他们拼命的想要推倒铁栅栏!他们想冲进率然城,冲进皇宫!他们想当面问问帝国皇帝佘敬明,这是为什么!
可是,他们太天真了,迎接他们的,是中央军的军棍和皮鞭!一群饿得路都走不动的人,哪里是精壮骁勇的中央军的对手!
这场冲突,中央军打死打伤数百人,最终将城郊的几十万难民,全数驱散。
实话实说,中央军是没想过要打死人的,难民毕竟不是敌人,只是,饿了这么多天的难民,哪里经得起打,甚至于有的人只是被推倒在地,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不过真打死人中央军也不是太在乎,因为皇帝陛下的命令是,不要让难民滞留在率然城附近,必要时便宜行事。
在冲突中,李旦被打伤了,是周氏兄弟及时将他救了出来。
李旦无暇顾及从额头上流倘下来的鲜血,忙指挥扶风县所有的人向南逃去,他走在最后,走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率然城,咬牙切齿道:“官逼民反,天理难容!昏君,我与你誓不两立!”
那次冲突之后,三省逃荒的难民分为了两种,一种仍是难民,他们漫无目标,只是沿途南下,寻找生存的机会。
另一种是流寇,他们也在南下,与难民不同的是,他们是有组织的,他们在南下的途中一路抢劫,于是那些沿途的百姓也遭了秧。
从率然城往南的一路上,不知有多少乡村被洗劫一空,村中百姓人人自危,拼命的往城里逃,因为唯有城墙的保护,才能让他们有一丝安全感。
灵蛇帝国处于一片混乱中!天灾之后的人祸,比天灾本身,更可怕!
李旦和他所带领的扶风县难民,是流寇中的一支,而且是比较出名的一支。
并非因为他们人多,而是因为他们几乎都是青壮年,在逃往率然城的途中,那些老弱病残的人,都已经死了,所以他们没有家人的拖累,无所顾忌。
他们每个人都对这个昏庸的王朝恨之入骨,所以他们抢起来特别狠!每到一处,往往颗粒不留!
幸好,李旦还保留着一丝理智,所以他们只抢劫,很少杀人。
同年十二月中旬,李旦带领着众人终于进入了义德行省的地界。
这几天他们很难抢到东西,因为沿途的乡村已经是风声鹤唳,村民全部逃到了城里,凭他们这三千多人,想要攻进城去抢劫还是不现实的。
所以,包括李旦在内,每个人都已经缩衣节食好几天了,他们在一座村民已经全部逃光的小山村中安顿了下来,摆在李旦面前的问题一大堆,他必须好好计划一下。
在李旦看来,目前他们有三条路可以走:
第一,前几天他已经听说了,镇南关开始接受难民,他们可以去投奔。但是镇南关接受的难民是有条件的,必须是不带武器,也就是说,他们只接受难民,不接受流寇。李旦他们在流寇中小有名气,万一有人认出了他们,他不知道镇南关会怎么对付他们。这条路的风险不小。
第二条路,他们再一路抢回去,然后回到家乡,等春天来了再重新播种,做回农民。但这个念头被李旦自己否决了,原因很简单,他们根本回不去,现在他们能抢到的粮食越来越少,不足以支持他们回到家乡,如果硬要这么做,相信这里的三千多人至少会有一半饿死在路上。
第三条路,他们入玄武山脉,找个山头,拉起大旗做真正的山贼。可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目前世道乱还好,一旦政府解决了难民的问题,专心的对付流寇的时候,他们这些业余强盗,绝对是不堪一击的,最终也是死路一条啊!
围绕着这些问题,李旦头痛的很,也难怪他,毕竟他的本质只是个农民,从来没有什么野心。
现在硬着头皮带着这批人做起了流寇,只是为了生存而已,若要他为这么多人做今后的打算,那是强他所难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正在李旦犹豫不决的当口,被派出去刺探消息的周氏兄弟告诉他一个极坏的消息。
从义德城中跑出来一支军队,开始专门扫荡流寇,已有数个流寇团体被他们剿灭!
这就意味着,李旦他们绝不能轻举妄动,并要很好的隐藏自己,一旦让这支军队发现,他们就是死路一条!
可问题是,不动他们也是死路一条,饿死!
这天他们的运气不错,进山打猎的队伍打到了两头野猪,五只狍子,和一些野兔。
看着东西是不少了,但分到每个人手里的,也有限的很,李旦望着这些猎物,并没有开心,他心里清楚,天越来越冷,山里的猎物会越来越少,断粮的日子离他们不会太远!
他抬起头看了看天,在心里呐喊,我们该怎么办!
老天对他的询问并没有过多的卖关子,当天晚上,就给了他答案。
“李大哥,有人要见你。”在村口值班的人来到李旦的房间向他通报。
“谁?”李旦心里一惊,刚吃了一点肉汤的胃传来了一阵阵抽搐的感觉。
“一个年轻人,看样子不像官兵,而且就一个人。”
李旦定了定神,确定了下自己的武器在身边,然后故作镇定地道:“叫他进来吧,麻烦你去帮我把吉祥兄弟叫过来,然后继续盯着村口,一有异常马上叫我们。”
趁那个兄弟答应的当口,李旦拿起他的武器,一把砍刀。悄然地站在门边。
门打开了,一个青年走了进来,李旦不及看他的脸,举起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喝叱道:“别动!”
青年一愣,转头看了一眼李旦,李旦心想,这小子挺帅的嘛,不过让他失望的是,他并没有在青年的脸上看到任何惊慌的神色,反而看到了一脸的微笑,似乎完全没把架在脖子上的刀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