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秦式微感觉脸上有些微痒,似有东西砸在脸上一般。
是雨吗,下雨了?秦式微挣扎着,撑开眼睛,入目的是只白色的小鸟儿,正一下一下地啄着他的脸,见他醒来,慌忙飞远了。
秦式微试着动了动,却并没有成功,身体就想被定在了原地一样,动弹不得。
这是一处陌生的地方,四周都是荒草,半点人烟也无。
我怎么在这儿,若裳呢?秦式微想着,眼皮却再也撑不住的耷拉了下来——好困啊,睡一觉再说吧。
梦里,有爹娘,有还未被敌人摧毁的村子,所有人都过着安稳的日子,平静又快乐。就停在这里,多好。
但是,转眼间,村子便消失在了火海里,爹娘也从身边消失,变成了张牙舞爪的张武和凶神恶煞的将军,他们将若裳带走了。
不行!
秦式微从梦中惊醒,看着眼前的场景,恍如隔世。他都想起来了,刚进去没多久,他就被抓住了,被带去见了将军。将军举着自己的右手说,“那小崽子用簪子划伤了我,已经被我打死送乱葬岗去了。”但那伤口就细细的一条,连血都没有出多少。然后将军就打了自己,说是要把他也给丢到乱葬岗去。
这里就是乱葬岗吗,可是怎么一具尸体都看不到,若裳也不在这儿。
秦式微抬头,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处悬崖峭壁。我怎么在悬崖下?哦,是了,那两人嫌麻烦,走到半路就把我丢了下来。
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有人来了。秦式微艰难地转头,就看见一双脚停在自己面前不远处。他只停留了一会儿,便决然离开。
别走!秦式微想喊出来,却发现自己根本出不了声。
但是那人却像是听到了一般,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他。
不能死,还得去找若裳!我要活下去。
抱着这样的想法,秦式微动了,动得很慢,光翻身就花了很长时间,但他并没有放弃。来者也并未离开,而是就在原地,等着秦式微一步一步的向他爬去。
叶城西城门外,林深起了个大早,来到城门处和柳尚原会和。柳尚原已经等在了这里,还牵了匹马,林深之前并没有骑过马,对此稍微有些新奇。
柳尚原带着林深上马,纵马跑向城外。
“我们去哪儿?”林深问,柳尚原此前并没有告诉他要去哪里。
“去外城。那儿有一座望界山,我要祭拜的人就在那座山上。”
内城与外城相距十里,靠走可能要花上大半天,但是骑马就要快上许多。两人很快就到达了外城城门口。
柳尚原将嘛系在一旁的树上,牵着林深就往城门口走去。
“我们要出去吗?”林深指着城门口问,不是说叶城外面就是明今国吗,他们要是出了城门不就是进入了明今国境内吗。
柳尚原像是看出了林深的疑惑,回道,“这只是道城门而已,又不是边界。真正的边界是一条河,还要再往前走上千米,那里还设有一处关卡,出了那儿,才是出了大邺。我要带你去的望界山就在界河边上。”
柳尚原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牌,递给守城门的士兵,对林深说道,“寻常人可出不了这道门,遇上我算你走运,带你去看看外面是什么样子的。”
出了外城门,往前走上片刻,远远地便能瞧见一条小河在地上缓缓流淌。
“那就是界河吗?”林深指着那小河问道。
“嗯。”柳尚原你点了点头,带着林深沿着河道往西走。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座山脚下。
这座山光秃秃的,面朝着明今国的一面几乎都没有什么树木,只建着一处处坟冢。
“这些都是叶城历代守城将军的坟冢。望界山的这一面是朝着明今国的,历代将军都会选择葬在这一面,生前保家卫国,死后也要留在此处护卫一方。”柳尚原介绍道,“不过大多数都是衣冠冢,只葬了些衣物兵器在这儿,真正的尸身则回到了故乡。只有少数无家可归的将军才会长眠于此。”
这些坟冢前的石碑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述说着墓主人生前的功绩,不过经过数年的风雨冲刷,有的石碑上的字已经很难看清了。
突然,林深转头看向界河的另外一侧——那是一片密林。林深盯着那边看了会儿,很快就被柳尚原给拉了回来。
“别看了,你的直觉没错,那边有人。大概七八个吧,是明今国巡逻边界的士兵。边界都有人巡逻的,我们这边也有,这会儿应该也快到了。”
柳尚原带着林深爬到了山顶,从这儿往下看视野开阔了不少,可以看到明今国的境内。柳尚原指着河对面说,“等祭拜完了,我就要去明今国看看。”
“为什么?大邺不好吗?”林深问。
柳尚原听了这话笑了起来,“确实不好,但这不是我离开大邺的原因,明今国那边也不会好到哪儿去。我不过是觉得憋得慌,四处走走罢了。”
柳尚原带着林深朝山的另一面走去,这一面山,是在眺望着大邺。
山背面建着一处孤坟,掩在荒草丛中,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柳尚原带着林深转了几圈才看到了这座低矮的坟冢。
柳尚原过去将杂草清理,摆了一坛酒放在墓前,道,“这就是我要来祭拜的人了。”
眼前这座坟与前面的并没有什么不同,唯一的区别就是石碑了。上头并没有刻着许多密密麻麻的平生功绩,只写了“南宫瑾之墓”五个大字。石碑的左上角还染了一点红色,很淡,几乎快看不出来了。
“他为什么一个人在这儿?”林深问道。
“他在看着家的方向。长眠于此的将军多是无家可归之人,只他一个,有家不能回。”
“为什么?”
“家里人不让呗。南宫家是修仙界赫赫有名的世家,要求族人修道,对做官的人异常不屑。南宫瑾天赋极佳,是同龄人中最出色的一个,但是却不顾家里人的反对,来到叶城做了个武官。南宫瑾修为高,又擅长领兵作战,很快便名声大振,成了叶城有史以来最年少的将军。在他的护卫下,原本动荡的叶城也算是安虞了十年。”
“不过,十年之后,明今国也出了一个将才,名叫楚越。两人交战数月,最终南宫瑾被对方活捉,扒光了衣服绑在阵前鞭打助威。叶城此时已无力应战,只能看着自己的将军被对面折辱却无能为力。后来,还是南宫瑾的至交好友赶来将奄奄一息的南宫瑾抢了回来。南宫瑾回来后说的唯一一句话就是‘我想回家’。但是......南宫家拒绝了。从南宫瑾从军的那一刻起,南宫家便与他断绝了联系。最后为他收敛尸身的只有他那好友一人。”
“因为不能回去,便选择葬在了这里,朝着北方,看着家的方向。立碑的是他好友,刻碑的是叶城的将士,葬在他所守护的土地上,望着的却是抛弃他的家的方向。”
“你不认识他,怎么知道这些事的?”林深问道,他记得昨晚上柳大哥还说去祭拜的是一个他不认识的人,但是柳大哥对这个不认识的人的事也知道的太多了吧。
“书上看的啊。你这问题问的,是在小瞧前人智慧的结晶?”
“......我只是没想到而已。书上连这个都记的吗?”
“那当然!南宫瑾好歹也是叶城的守城将军,彪炳史册毫不过分,不过最后结局不是那么好看就是了。不过说起来挺巧的,我打听到这南宫瑾的好友姓林,与你同姓。”
听到这里,林深来了兴致,问道,“他叫什么?”
“林天放。”柳尚原回。
林......天放?林深惊住了,看着柳尚原的眼中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柳尚原看见林深这反应问道,“怎么了,你认识?不会是你爹吧,这么巧?”
“不是!”林深低下头,否认着,说不定只是同名同姓而已。
“那也是,能将南宫瑾从万军丛中抢回来并全身而退,这般有本事的人要是你爹,你也不会成现在这样。”
是啊,要真是我爹,又怎么可能成现在这样。林深的心莫名其妙的疼了起来。
许是林深此时的表情太难看,柳尚原摸了摸林深的头,问,“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是上次的伤还没好全吗?”
林深摇摇头,“已经好全了。说起来,我还没好好谢谢你,已经帮了我们这么多次了。不过,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们,明明可以什么都不管的。”
“嗯,是。原本是打算不管的。但是,”柳尚原长长叹了一口气,不争气般地捧起自己的右手道,“我管不住我这爱管闲事的双手啊!”
林深被逗笑了。
“何况,也不是什么难事,举手之劳而已。我就是有点儿心疼我的钱,回春丸可值不少银子,以后遇见了,记得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