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风看见满地血也有点慌,他帮着老黄往那女子伤口上绑布带止血,另一边招呼两个护卫去车上把水囊和盐袋拿去冲盐水。
他以前听说过,人大量失血后可以喝点盐水糖水。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总之喝点盐水应该没问题。
让老黄把女子的嘴扳开,他把女子的头略微托起,举着水囊小心往她嘴里面倒盐水。
然而半袋盐水倒进去也没看见有什么好转,那女子的脸反倒是越来越白了,绑着的布带上还在往外渗血。
怎么办!
女子的伤口还新鲜,大概率能救,可沈风根本不知道失血过多如何急救。
“让我试试吧。”
彭宣带着另两个锦衣卫站在旁边,几个大男人只能一次次用布擦掉流出的血,除此以外束手无策。
沈风抬起头望着天,又低头看着呼吸越来越弱的女子。
这种无力的感觉……
身后突然有人说话了:
“这位公子,让某给她瞧瞧。”
转头,那个穿着粗麻衣的中年人走过来,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递给沈风:“倒一粒,给她吃了。”
沈风拔开瓶塞,从里面倒出一粒黑丸子,大约只有圆珠笔笔尖那么点大,闻一闻还有一股刺鼻的味道。
嚯,难道是武侠小说中能救命的乌鸡白凤丸?
沈风把药喂给女子后,那中年人伸出右手,用食指在那女子腕部附近戳了几下,然后叫道:“把你那盐水拿来。”
“哦。”沈风正讷讷地看着,连忙把水囊递过去。
中年人撕了绑在女子手腕上的布条,半个水囊的盐水哗啦啦浇了上去。
女子的眼皮抖动了一下,接着睁开一条小缝。
中年人问道:“公子,我再掏一份车钱,能不能……”
“可以可以,把她抬上车吧。”
“那我就替这位姑娘多谢公子了。”
沈风问道:“你认识这姑娘?”
“不认识,但我知道她是被谁害成这样的。”
中年人与沈风对视着,一字一句说道:“是新教干的。”
“新教?”
“楚国南疆原本只有一个江湖门派,其名为圣教,最初倒也是个济贫扶弱的门派。只不过,近年来圣教分裂成两部分,一部分就是所谓的新教。”
“新教教徒在这南疆四郡胡作非为。白天他们还假装成普通人,到了晚上,就成了打家劫舍的贼人。新教和原圣教势同水火,年年大动干戈,倒是死伤了不少人。”
彭宣在旁边插嘴道:“这里的官府难道不管吗?”
中年人嘿嘿笑道:“都是江湖门派的屁事,大不了死几个无辜百姓罢咧。在这狗日的世道里,大家伙都是和气生财,就为了几个平民的命,谁愿意管?”
……
白虹郡。
城门处,王公子带着自己的豪奴们直接骤马冲了进去,马蹄踩起漫天灰尘,吓的行人们四散奔逃。
守城兵卒早已是见惯不惊的样子,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谁也不敢多说一句。
为什么呢?
人家有个好爹呀!
楚国南疆商盟副盟主、袭六品武官爵、白虹郡郡守王雄。
文官队里他算是一号人物,碰见武官他也能顺杆子套近乎,不管是哪个体制里都能说上话。
王公子作为王郡守的嫡亲长子,从小玩的是鹰犬,骑的是良驹,吃的是四海奇珍,穿的是绫罗锦绣。他虽然不是神仙,可过的比神仙快活。
天天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再加上成年后,王郡守又给儿子买了两对娇俏可人的小侍女,王公子按理应该过的舒舒服服毫无追求,但他也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主儿,天天缩在他那“红楼”里谈哥哥妹妹,最后倒也索然无味。
他因此衍生出了一个爱好,就是带着人出去欺男霸女,在白虹郡秀一秀存在感。
看着那些平头百姓要么屈服于他的淫威之下,要么对簿公堂、最后被打死在水火棍下,他心里别提有多得意了。
白虹郡外的树林里,总会有人看见王家豪奴扔下新的尸骨。
王公子的人生可以被简略为“论熊孩子是如何蜕变为恶魔的”。
真正让人害怕的,并非完全是他父亲的权势,据说他的母亲东方氏,乃是南疆一大江湖门派的掌门。
在父亲的权势和母亲的教导下,一个恶魔从他父母亲手织就的温床里诞生。
“王责,你死哪去了?”王公子喊了一声,豪奴队里立刻连滚带爬冲出一人,跪在王公子面前连连叩头。
“去叫明珠园的蔡老妈子给爷留个雅间,让蔡姑娘准备好琴,在那里等我。”
“是,少爷。”
王责跑的飞快,待他一走,另一个家奴又凑上来,小声说道:“公子,那小娘们的老娘,在郡府门口哭闹呐。”
“什么玩意?”王公子的暴脾气上来了,他又拎起马鞭,骂骂咧咧的跨上马。
“去衙门!”
……
树林里,约有二十多人正坐在树下歇息。
之前伺候王公子下马的冯头领手里拿着个水囊往嘴里倒水,还时不时骂旁边那汉子。
“蠢货,你今天得罪王公子了!”
“老子怎么养了你这个废物弟弟!”
他又灌下一口水,刚要开口,旁边那汉子忽然就拔出腰刀横在两人中间,吼道:
“够了!”
旁边几个汉子发现事情不对,都站起来想要劝劝。
“呦呦呦,我把你从小养到现在这模样,你敢跟我动刀子?”冯头领嘴上不服软,眼里也有些发怵,他仔细瞧瞧自己这弟弟,发现这家伙满脸泪痕。
当下疑惑道:“郭猛你他娘的哭什么?老子不就骂你两句说点气话吗?”
郭猛哽咽道:“大哥,咱不是说好了不杀人吗?”
冯头领大怒,来回走了两圈,忽然站定,吼道:
“这世上哪有当婊子还想立贞洁牌坊的好事?咱们是贼!”
“抢东西过日子的贼!不伤人杀人从哪抢东西?你以为老子不想好好过日子?你是不是忘了咱家的几亩田是被谁抢去的?当年但凡有人替咱们说一句话,我冯稻也不会带着弟弟去做强盗!”
“你听清楚了!这狗日的世道不准咱们穷人活好,想活好就要会杀人!就要会吃人!”
树林里一时静寂下来。
兄弟俩两目相对,忽然,冯稻微微侧头。
他听到了马车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