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月拂扶住林中的树干，鲜血喷在雪地上。
这个千慕羽还真是不简单，不但破了她的【魅术】导致她元气大伤，还险些让她丧命，此人不除，日后必成劲敌。
她唇角勾起一抹杀意：“早知道懒得费这心思织造幻梦，就该直接用【魅术】瞬杀了她。”
“你试试！”一个冰冷的声音划破寂静的雪林。
眼角余光中一袭青衣迅忽出现，月拂抹掉嘴角的血渍站直身，瞧见月倾脸上难得一见的怒意，不由地笑了起来：“生气了？”
“你说过不会伤害她的！”
“这不是没要她的命吗？”
“你居然让她嫁给沐抒？”
“不觉得挺有意思么？让沐抒亲眼看着至亲死在至爱剑下。”月拂笑意更深了，“你说，经历过这场大喜大悲，人们心中高高在上的神医该如何自处？又该如何自救呢？”
“他有什么错？”月倾冷眼望来，“你这样伤及无辜，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我们摄月族人就不无辜吗？生于乱世谁不无辜？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只有强者才能笑到最后。”她说得轻松又随意，“你要是不喜欢，下次复仇就换个方式罢了。”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谁会一成不变一直如初呢？”月拂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以前也不是这样的吧？”
月倾直视着她，瞳孔骤然缩紧。
“我还以为凉薄如你，是什么也不在乎的呢。”月拂无视他眼中逼人的寒意，反而上前托起他的下巴，与他对视的那一瞬间，双眼忽然泛起了摄人的红光。
她侵入他的意识，刺探他的回忆。
她看见他是怎样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一步一步走向闹市人群，怎样独自承受世人的欺凌，怎样经历那些惨不忍睹的肮脏，最后只剩一堵冰墙，又是怎么遇到芜澈和千慕羽。
她看见了一段干净纯粹美好得一点也不真实的时光……
收回视线之后，月拂笑了：“原来你就是一个想漠视一切，却又无法拒绝爱的人啊！”
月倾后退两步，避开她的目光：“不要用你的想法来评判我。”
“你……怕我？”月拂却偏要靠近他，“记得小时候，你可是最喜欢粘着姐姐了。”
他别开头去，不搭理。
“【魅术】能读心，”月拂说，“况且，一胎所生，我自然比别人懂你多一些。”
“我和你不一样。”
或许他不是一个仁慈的人，在遇到千叔叔之前没有人教过他仁慈，遇到千叔叔之后他已学不会仁慈。曾经为了生存一次一次信任，又一次一次受骗。这么多年来他的人生一片阴暗，更添一堵冰墙。
是她们，一个澄如山泉，一个柔若清风，用毫无装饰的善良和热情融化了他为自己筑起的冰墙，叩开了那扇紧闭的心门，将他从黑暗与血腥中带出，看见另一番色彩斑斓的世界，教会了他温柔和微笑。
那么他也会回以她们柔情和守护，终其一生。
这些月拂是不懂的。
“我是无界圣使，你是暝谷护法，有什么不一样？”月拂不以为然。
“暝谷和无界也不一样。”月倾不想解释太多。
月拂又笑了：“暝谷尊主应该没告诉你，在潇音碧落的任务中，你要配合的对象是谁吧？”
“……难道是你？”
“是呢，原本的计划就是你我里应外合，把宗派高手悉数歼灭，一并拿下潇音碧落。”月拂微微叹息，“不过这个计划差点就被独孤芷涵识破了，所以我用【魅术】控制了她，而你也被千慕羽纠缠住，也就错过了联络的时机。”
“你是说，无界与暝谷竟然……”
“其实，无论是宗派还是王朝，我们所知的很多事情根本就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这我就不知道了，或许你可以问问你们的尊主，不过他会不会如实告诉你就不一定了。”月拂眉毛一挑，“不然，为什么你在暝谷五年，到现在还没查出毁灭似水庄的凶手，一定是有人不想让你追查而隐瞒或者销毁所有线索。”她忽然又神秘一笑，说：“你要是真想知道他们之间的秘密，我倒是有个法子。”
月倾淡淡地看了过去。
月拂说：“退出所有人的视线，暗中查探。”
“你到底是站在哪边？”
“当然是站在我自己这边了。”她眼底掠过一丝意味不明的锋芒，“反正你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我击毙了的，芜澈那丫头还追着我要为你报仇呢！现在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你……”月倾再也不想同她交流下去了，刀一般的目光睨了她一眼，大步离开。
月拂望着他生气离去的背影，笑得更加灿烂更加放肆了：“他应该还不知道千慕羽和暝谷尊主已有战约吧？就不知道会是谁赢呢？事情发展得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呵呵呵……”
—————*—————*—————
沐庄，后山。
【月魄冰魂】创下的伤口非一般药物能治疗，千慕羽和宛氤氤又一次消耗大量的修为才将沐抒从死亡边上拉回来，然后一同把沐暹夫妇安葬在山林中。
丧事和喜事一样，都办得悄无声息。
对于沐抒父母的死，千慕羽深感内疚，她说：“月拂这笔账我记下了，待暝谷事了后，我定会找她清算。”
沐抒说：“我们的婚事虽未礼成，但许诺是真，余生漫漫，无论遇到什么事我都与你同担。”
“沐抒，”千慕羽微微垂眸，“我们之间……是一场误会。”
“只是……误会吗？”
“对不起。”
“所以，你当时答应我是因为……”
“我看到的不是你。”
“那个人……他是谁？”
千慕羽转身将所有的情绪湮没于风中：“他不在了。”
沐抒，我身负家仇，前路凶险，不能连累你。
目送那一袭白衣飘远，他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悲怆与孤独。
那样突然的开始，那样无声无息支离破碎的结局。
“我给了你一场梦，你该如何感谢我呢？”月拂的声音犹在耳畔，如同鬼魅般阴魂不散。
空山人去，亡灵归息，寒风惊落雪，蓦然回首，无父无母亦无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