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启东看见涛涛不住地揉着双眼,胡启凌也神色疲惫,建议说:“叶子需要静养,姐姐和涛涛也累了,我送你们回家吧,让叶子早点休息,明天我们再来看她。”
于是胡启东送姐姐和外甥回家。胡启凌临走前再三向林叶子表达感激之情。
过了半个小时,胡启东又转回病房,看见林叶子正在挣扎着要爬起来。
他赶紧走过去扶住她问:“你做什么?为什么不叫护士?”
林叶子抬头,一脸惊异:“你怎么回来了?”
胡启东说:“我不放心你。果然,就看见你像个大青虫一样在蠕动——”
林叶子笑不可抑,牵动头皮,唉哟一声捂住头。
胡启东担心地问:“怎么样了?怎么样了?是不是要叫医生?”
林叶子摇头说:“别逗我哭,别都我笑。”
胡启东连忙说:“好,好,我不逗你。你要做什么,为什么不叫护士?”
林叶子说:“怎么叫护士啊?我要去卫生间,叫护士会不会给她们骂?”
胡启东说:“要去卫生间啊?那真要护士帮忙了。你床头有个铃,按一下就行。”
说着他俯身过去想替她按。
林叶子连忙说:“别,别。我就是下床困难,去卫生间可以自己来。你扶我下床就可以了。”
听她如此说,他小心翼翼地扶她下床,送她到卫生间门口,不放心地问:“你真行啊?”
林叶子说:“没问题。”
回来之后他再帮她上床——这比下床费了点事儿,主要是林叶子的手臂碰上,又酸又痛,有些使不上力,胡启东几乎是把她抱上去的。
胡启东替她整理好毯子,说道:“晚上如果还要起来,就叫护士吧。你好好休息,我明天来看你。”
林叶子可怜兮兮地握住他的手,说:“你能再陪我一会儿吗?”
胡启东本来就依依不舍,听到这话顺水推舟地坐下来,柔声说:“好,那就陪你一会儿。你睡吧,你睡着我再走。”
林叶子嗲兮兮地说:“你在这里我怎么睡得着?我喜欢跟你说话。你很有智慧,跟你说话很开心。”
胡启东说:“你才人小鬼大点子多呢!今天多亏你,否则涛涛丢了,我姐先就活不成了,我妈估计也要进医院——你知道你这是救了多少人的命?我姐夫后天回来,肯定会重重地谢你。这儿子可是他的宝贝疙瘩。”
林叶子道:“别说涛涛叫我叶子阿姨,就是一个路人,看见孩子被人贩子拐卖,也不会无动于衷的。”
胡启东说:“现在的人除了管自己,哪里还会管这种闲事?前一阵报纸上不是说一个孩子活活被父亲打死,邻居听见都当作听不见,没人管吗?这个世道——”
他长叹一声。他一直觉得李婉婷身上缺了点什么,一直没明白她到底缺什么。现在对比林叶子,他明白了——她缺的是善良和母性。同样是没有孩子,胡启东见了涛涛忍不住地喜欢,爱护,可是李婉婷却嫌他调皮,烦。胡启东觉得这不是因为血缘的原因,同样出去,哪怕看见陌生的孩子,李婉婷的表现也差不多。
他曾经不止一次地说,实在不行别折腾了,收养也成,孤儿院里等待父母的孩子要多少有多少。可是她不同意,一定要自己生。她想要孩子,想要治疗,只想要自己的孩子,也许想证明自己有这个能力,也想是不想花心思花力气花金钱养别人的孩子。
林叶子这时候又说:“什么时候你跟胡老师说说吧,她对涛涛太严格了,小孩子会受不了的。我早就想说,可是不敢说。”
胡启东爱惜地抚摸着她缠着纱布的头,说:“我会的。刚好借此契机跟她谈谈。她这个人很固执,平常跟她说她不一定能听得进去,这个时候跟她说事半功倍。”
两个人正在你一句我一句地窃窃私语,护士进来查房,看见他一愣,问:“你怎么还在这里?该回去了,病人要睡觉了。”
胡启东起身告辞。
他回到家的时候,整个房子都漆黑一片。他轻轻地开门关门锁门,换鞋,走进书房,再悄悄地梳洗,躺下,满脑满心都是林叶子缠着纱布的头,眉头微皱但是很俏皮的脸。
隔壁的李婉婷,却在黑暗中辗转地翻着身,强忍着自己,眼泪却不知不觉地流了一脸,打湿了枕头。
她不知道今天发生的惊险一幕,以为胡启东跟林叶子幽会完了带着一身的肮脏气息回家。她还在彷徨犹豫,不知道怎么处理自己手机里的照片。
把他想赶噩梦一样赶出去,彻底翻脸,还是拉他回头?这是世界上最最折磨人的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