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吹过。
带起薄薄的一层雪。
雪花化作粉末,四处飘荡,与天上掉落的和成一片苍茫。
这里是大明江山经历的第500个年头。
一个被群雄割据,大明正统名存实亡的冰河时代。
悠扬的长歌在四处飘荡。
一群不知名的鸟儿,震颤着翅膀,在湛蓝的天空盘旋。
在离东华县城五十七里的地方,
有处名为西山的村落。
疲惫的鸟群落在一处被厚厚积雪掩埋的茅草屋顶。
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啊……
忽而,
屋里传出一声凄厉的叫声,将这群鸟儿惊醒。
它们惊疑不定的扑腾着身子,在摇摇欲坠的房顶来回跳动。
继而忽闪着翅膀,奔向远方。
寒风依旧……
有道褐红色的血从低矮的门台上流出。
慢慢汇聚成一条水流,将屋外的雪白,也蒙上了一层让人心颤的红。
吧嗒……吧嗒……
是比滴水更加粘稠的响声。
透过半透明的纸糊窗口,可以依稀看到一把黑漆马虎带血的刀,在半空中微微颤抖。
刀尖有血,慢慢低落,砸在地面上,被泥土包裹,形成一个个黑红色的珠子。
拿刀的是名清秀的书生,他看似弱不禁风的脸上,此刻却挂着一丝本不该属于他的残忍笑意。
而在他的胸口有个用利器贯穿的伤口,殷殷红血从中涌出,他却仿佛浑然不知。
他叫柳一鸣,哦——不,准确的说现在他叫柳一鸣。
因为在这之前,他还是一把刀。
一把曾经锃光瓦亮、吹弹可破的宝刀。
它经历了幽幽岁月,不知何时就有了灵智。
它的一生是辉煌的,它曾经跟随过最强的武士,称霸武林。
也曾跟随所向无敌的将军征战四方。
直到今天,它竟落到了一个穷酸书生手上。
成了书生手上的一根烧火棍。
当然,这并不是重点,
哪怕这个家伙懦弱无能,整天就知道之乎者也的怨天尤人,
哪怕这家伙被一群泼皮无赖逼得走投无路,甚至把自己的童养媳都给当了出去。
它依然对他不离不弃,甚至打算化身成个老爷爷,在这家伙的梦里提点让他进步。
可是……他居然打算明天将自己卖掉,来偿还他的高利贷?
作为一把有骨气的宝刀,它不能忍!
所以它将自己拿起,狠狠捅死了这个没用的东西,
然后,灵魂入体,他就成了现在的柳一鸣。
“原来——当人,是这么爽的事情……”
柳一鸣借着模糊的铜镜,抚摸着自己的脸。
“从今天起,我就是柳一鸣,曾经欺负你的,我来解决!曾经属于你的,我来拿回!”
柳一鸣提着刀,走出房门。
站在暗红的雪地里,挥舞手中长刀,
本就摇摇欲坠的茅草屋应声碎裂。
如此肮脏的弹丸小地,怎么能配得上我绝世神刀的无上身份?
柳一鸣做完这一切,踏步而出,没有哪怕一丝的停留。
…………
民以食为天。
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只要你还活着。你就不得不为了腹中的吃食而拼搏奋斗。
百年以前,这天不知怎的,就变成了如今这幅冰天雪地的模样。
封建迷信可以让一个君王迅速的获得信仰,
也可以让他掉落无尽的黑暗深渊。
“大明国运已灭,却还是强自硬撑,这连年的冰天雪地,一定是上天对它的惩罚!”
不知何时起,流言四起。
大明王朝的内乱纷争,从那天起就再也没有休止的一天。
北方清廷陈兵山海关,南方宝岛高山族虎视眈眈。
流寇更是肆意妄为,一次次将这满目疮痍的大明,变得更加不堪。
朝廷对地方的控制力,在这近百年时间里,消失殆尽。
各府各县,纷纷闭门称王。
虽然名义上还承认大明正统,实则已经变成了雄霸一方、不受节制的诸侯。
在柳一鸣的印象里,这东华县位于大名府边缘,
县内被五方势力把控。
最大的势力,自然是东华官府,
再往后便是城东虎头帮、城西牛角帮、城南焚石帮以及城北红花会。
这四大帮派各有自己的地盘,各有自己的产业。
在官府的制衡下,勉强能够做到和平相处。
当然,
除了这上的了台面的五大势力,在东华县的各个角落里,无数为了生存的小帮会如过江之鱼层出不穷。
就比如跟柳一鸣有过无数纠葛的西山帮,就是其中一个。
西山帮算是一个家族性质的帮会,
他们之中的领头人,全都是西山望族,王家的子弟。
要说起这王家,还要从百年前说起。
那时候的王家曾经出过一位了不得的大官,
大到可以天天跟皇帝会面的那种。
后来,这位大官告老还乡,途径西山,
见这里临山靠海,风景秀丽,竟在这里定居下来。
王家在此开枝散叶,几代之后,便成了这西山村里的第一大族。
如今的年景,王家后代早已经把祖辈“仁者爱人”的祖训抛在了脑后。
毕竟,再上档次的名言警句,也无法填补腹中的饥饿。
他们变的凶狠,变得贪婪。
他们鱼肉乡里,只为让自己的日子过得跟从前一样踏实。
他们四处放贷,然后在威逼利诱之下,收取高额的利息。
他们如今腰缠万贯,却从未停止收敛的脚步。
曾经的柳一鸣就是其中的受害者之一。
他在三年前,跟王家借过半斗米。
他却没有想到,这是他苦难生涯的开始。
当时只知道咬文嚼字、之乎者也地柳一鸣,实在无法理解九出十三归的含义。
从最初的一斗米,到现在每月的利息就要一斗米。
直到昨天,从小陪着自己的童养媳,也被他拿来抵了债。
在被自己捅死的前一秒,曾经的柳一鸣还在为了如何还下月的利息绞尽脑汁。
大雪无痕,前路漫漫。
柳一鸣行走在去往西山帮的路上,
他曾经只是一把刀,心中自然没有善与恶的分别。
他只记得,曾经的柳一鸣给了西山帮很多的粮食。
现在他很饿,他想要拿回属于自己的粮食。
当然……还有属于他的童养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