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漂如今还清晰的记得,她问出的每一句,月湛仿若未闻,平静无波的面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那时,她还当月湛是对自己起了撵走的心思,故而对自己不理不答。
原来,那问出的每一句,句句都如刀子刺在他身上。
“对不起...,我当时不该问你那些话...”
“无妨,我如今可以告诉你,我父亲因卷入朝堂纷争,为奸人所害,母亲被人出卖,服毒自尽。”
三言两语道完了漂漂想知道的最后结局...
一个为奸人所害,一个服毒自尽...
道完了字后隐藏的血腥和惨烈...
漂漂有些透不过气来,她有些颤抖的问:
“那你...为何到了淮南王府...”
“得你娘水前辈相助...,伯父原有一子,与我同岁,在南疆叛乱中被劫持,未能救回,此事偷偷隐瞒下来,水前辈与伯母感情甚好,便商议将我替换其子,从此成了淮南王之子。”
“此事,其他人知晓吗,而且你们相貌毕竟不同,怎又瞒得过?”
“除了海叔,并无人知晓。那时我不过两岁,众人只说我受了惊吓,不见任何人,直到五岁,才露面。”
漂漂道:
“也是,两岁到五岁,有些变化也是正常。...你为何...不远离朝堂纷争。”
许久,低哑的声音从头顶跌落下来:
“为查真相。”
漂漂小心翼翼的问:
“真相?”
漂漂并没想过月湛会回答,毕竟是这么隐秘又刺痛的事,却听他依旧低哑的道:
“出卖我娘的人。”
漂漂忍了忍,最终还是问道:
“查到是谁了吗?”
“嗯。”
“是...,帘怡的母亲。”
“嗯。”
有些从一开始便是注定,如你与二弟,如我与帘怡,又如我和你。漂漂想起月湛最先讲过的话,虽不是亲兄妹,却有着深仇大恨。
漂漂无奈一笑,心道,真是造化弄人,自己爱上了亲哥哥,月湛爱上了仇人女儿,最后,是老天爷觉得两人太苦了么,竟又将自己和月湛牵了根红线。
漂漂叹息一声:
“...是如何查到的。”
久久,月湛道:
“并不知,是伯父临走时告知的我。”
“所以,世人都传,老王爷去世后,你不再见帘怡,妍芯曾说,太傅闯进你的房间找你,出去后,便劝说妍芯死了这条心。想必,你将事情原委告诉给了太傅吧。”
“嗯。”
“我曾听妍芯说,在帘怡六岁那年,她的母亲突发疾病去世,至此,太傅痛失所爱一蹶不振,最后请辞官退。帘怡的母亲,真是突发疾病去世的吗。”
月湛声音逐渐平稳:
“不是,是太傅让她...服毒自尽。”
漂漂一惊:
“是太傅查到的真相?”
“嗯。”
“她为何要出卖你娘。”
“因为利益...”
漂漂不再过问,他们先辈的恩怨已经了结,又何必再去细问,这一细问,月湛又要经历一次痛苦的回忆...
漂漂深深叹息,她的手犹豫许久,最终覆盖在月湛的手上,轻柔的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月湛:“嗯,信你。明日回东吴吧!”
回东吴...
她还没做好这个准备,虽说,听了月湛的事,她的心结似乎解开大半,可跟着他回东吴...
“子息,要不,我先去其他地方待一待,等你我都没有这段心结了,我再去东吴找你。”
“我的心结已解,若非如此,二弟的喜宴上,我也不会当众说出你是我月湛唯一的妻...这样的话来。”
是吗?若不是,若不是自己的娘有恩于月湛,他还会这样说吗。
罢了,她再寻个机会偷偷走吧。
这一晚,漂漂似乎睡得很沉,许久没能这样沉的睡一觉了...
她睁开了双眼,一道强烈的光钻入眼孔无限放大,漂漂极不适应的闭了再睁,眼所能及处,由模糊变得清晰。
“醒了?”
月湛淡淡的移过眸子,望着她:
“想吃什么?”
漂漂摇了摇头,心里有些什么堵得慌,又不太想说话,月湛就拿了个靠枕让她靠着,随手倒过一杯水:
“来,喝点水。”
漂漂接过水,皱了眉头:
“这不是星月阁...,这是哪?”
月湛轻轻嗯了一声,道:
“回家了。”
漂漂是真不懂,又问:
“回家?哪个家?”
月湛理所当然的道:
“夫君的家。”
漂漂直接把茶水喷了出来,月湛将她手中的杯拿走,细风绵绵的道:
“知道你高兴,先稳住情绪。”
漂漂无语凝噎...
月湛又道:“你久郁成疾,便让你好好睡了几天...”
漂漂一个接一个的疑惑:
“我竟睡了几天?我...,久郁成疾?用在我身上,太不适合了吧。”
“正因你这样的性子,打死也不承认,我便不得不用些手段,将你带回来。”
漂漂气极:
“你...”
却又责备不出什么来,难道责备他说自己原本想偷偷溜走的,为何又将她带到东吴来?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人都已经在这里了。
月湛故问:
“我什么?”
漂漂转而变得谄媚道:
“真不亏是...睿智的淮南王。”
月湛哼笑一声,轻轻摇头。
等月湛走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站在了自己面前,声音很甜很舒服:
“王妃,我陪你附近走走吧。”
漂漂总觉这人很熟,又想不起在哪见过,便听对方笑着说:
“奴婢甜甜,那年王妃初进府,让甜甜清洗过一件白袍,王妃可还有印象?”
漂漂下了床,慢慢的走慢慢的笑着说:“想起来了,原来是那个单纯的小丫头,如今说话机灵,落落大方,那年的模样还在,神态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也难怪一眼没认出来。”
“王妃过奖了,自从王妃出府后,郡主便十分怀念,后得知甜甜与王妃有过一面之缘便留了甜甜在身边。”
“…你怎没随郡主去长安?”
“甜甜在郡主成亲之日去的,现遵照郡主的嘱咐,回淮南王府服侍好王妃。”
漂漂闻言,心中满满的感动,有这么好的一位朋友,是她之幸。
“郡主和相爷过得好吗?”
“嗯…两人相敬如宾,让人羡慕。”
那就好....
许是走累了,漂漂在大树下的石凳上坐了下来,她仰头看看这颗树,想起来自己曾被妍芯那个半吊子轻功带到这颗树上,还差点被海卷当成鬼怪打了下来,想到这,又忍不住笑了笑。
这些,都是三年前的事了...
不免有些感叹...
那个将自己送到树上的人,如今已经嫁人了,而自己却不知何去何从...
“王妃,风大了,甜甜扶您进屋吧。”
“甜甜,你去拿件衣服给我,这里的风很舒服,我想多呆呆。”
甜甜这么听着却并不离开,漂漂偏过头见她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忍不住问她:
“你有事情就说吧,在我面前不必顾虑着什么。”
甜甜便蹲坐了下来,细嫩的手搭了过去,眼中清澈可见的泪光粼粼:
“王妃和郡主都变了,甜甜懂得不多,只是希望王妃和郡主能够向从前那样,烦恼一来打一架后照样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可如今,王妃和郡主都会把情绪藏起来,藏的好深好深,这个样子,好让人心痛。”
漂漂一怔,抚了抚她的头,宽慰她笑道:
“甜甜,隐藏情绪并非不好的事,可能,那便说明我们都长大了,所以,你不用为我们担心,长大这件事,任谁都无法避免。”
“可小燕还是不想看到王妃和郡主这个样子。”
漂漂笑了笑:
“所以,你要逗我们开心呀。”
甜甜道:
“只要王妃和郡主开心,甜甜做什么都愿意。”
漂漂道:
“那么,我刚才让你干什么来着?”
“甜甜明白了,我这就去拿衣服。”
甜甜迅速起身,这一起却见到自家的王爷悄然的站在树后,也不知站了多久,听到多少,小燕正要行礼,却见王爷示意的摇了摇头,小燕大惑不解却也遵从示意只当没看见,径直的跑了…
“出来怎不披件衣服?”
嗯?漂漂抬头,便见月湛信步而来,他将手上的披风搭在漂漂肩上,而后又把衣帽给她戴上,漂漂仰头笑道:“我何时这么弱不禁风了?”
月湛手一顿,就隔着日光里的银辉俯身望她,他将手轻轻往下滑落,沿着毡帽的边角滑进藏在毡帽里的脸蛋,轻轻抚摸...
漂漂一愣,在星月阁半年,她虽与月湛同榻,并由原本隔着一条线的距离,不知何时起,发展到被他搂抱着睡,却好像也没感觉有何不妥,可月湛此时的举动,却让她有些别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