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元柳从始至终就未曾信过什么义妹的说辞,这个义妹或许是祁玄漠的,但绝不可能是祁承泠的。
毕竟祁玄漠那般的人精,怎么可能真把什么“宝贝义妹”嘱托给她照顾,说不准背地里又藏了什么心思来针对她,与其让他们在暗处捅咕是非,还不如搬上台面各凭本事,看他们到底能不能取得了自己的性命。
“小姐,您说这个徐姑娘到底是安得什么心思?分明说是来京中办事的,可这都好几日过去了,奴婢怎么就没瞧见她出过门?她不仅没出过门,做起事来还比奴婢们要勤快得多,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哪有专程进京来吃苦的呀?奴婢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春玉与徐思蕴谈不上有多么不对付,却也说不上是谈得来,毕竟这位徐姑娘来的莫名其妙,谁知她是不是给洛元柳添事的?最紧要的是春玉一瞧见她便想起跟在李遇辙身旁的沈嘉君,心中委实是不舒服得很。
“她想做什么你就由着她做,为你分担点还不好?”洛元柳倒是看得开,“我听她前些日子还说着什么旧时的情谊,反正我听着跟真的似的,谁知道她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来的?”
“小姐呀!您怎么就听不懂奴婢说的是什么呢?您就不怕她、不怕她是……”
羞愤的春玉将自己说得脸色通红,却又不敢将话说全——万一这姑娘其实是祁承泠养在府外的外室呢?不过春玉也只敢自己藏在心里妄自揣测一二,哪还敢说到洛元柳的前面去自讨没趣。
“是什么?”洛元柳饶有兴致的盯着慌张的春玉,“你怕她来抢我位置的?”
春玉连忙点了点头,甚是认真的关切道:“小姐,这种事您可千万不能不放在心上呀,虽说奴婢也觉得王爷看起来不像是那般的人,可这种事……谁又说的清楚呢?奴婢也是为了您好,您千万要当回事,可不能让她踩到了您头上去!”
这便彰显了春玉和洛元柳心中所想终究是有些偏差的,春玉是怕那突然出现的姑娘来抢了洛元柳这个王妃的空衔,洛元柳却觉这姑娘多半是奔着自己的性命而来的。
春玉更在乎洛元柳日后的日子还能不能顺风顺水的过下去,能否在王府中占上这么一个“宠”字,洛元柳所在意的却是简单而直率,她只想活着,越久越好。
一过晌午,徐思蕴便会“如约而至”。
说是如约而至,不过是她每日都会准时来为洛元柳沏茶端上吃食,简直比春玉还要在意洛元柳的感受。每日要做的事物被人抢了去,这倒也是春玉不喜这位徐姑娘的原因之一。
“嫂子还是太瘦了,想必是府上要操劳的事不少吧。”她笑着将茶盏端给了洛元柳,“想起早些时候,总觉兄长一辈子都会孤身一人,思蕴也能守在兄长身边一辈子,没想到兄长也还是成了亲,岁月真是不饶人。”
一听这套熟悉的说辞,洛元柳便知道这位总将“岁月不饶人”挂在嘴边的徐姑娘,又要开始阐述起昔日的旧事:“思嫣也未料到世事会如此催人,真是让人无奈。彼时兄长意气风发,不少女子都为他倾心,也不知兄长他如今怎样了?能有嫂子照顾,兄长应该会轻松很多吧。”
每日要么在为洛元柳收拾烂摊子,要么在为洛元柳收拾烂摊子的途中的祁承泠若是听到这句话,大抵会被不动声色的气出病来。
难道不是他在照顾洛元柳,还要忍受洛元柳在他的底线旁反复横跳?
不过洛元柳于这事确是很有数,含笑与她客气着:“是他照顾我多一些。”
徐思蕴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竟将心思全放在了洛元柳身前的那盏茶水上:“嫂子怎么不喝茶?是不满意思蕴的手艺吗?思蕴明明向她们打听过,嫂子你很喜欢喝这个茶的。”
洛元柳哪是喜欢这个……她压根分不清楚别的!一向是那些婢子沏什么,她就喝什么,没什么可挑剔的。
“嫂子该口渴了吧。”
徐思蕴不动声色地将茶盏推近了一寸,她嘴角的笑意不像是笑意,而像是令人揣测不透的鸿沟,危险至极。偏生洛元柳所认识性子这般温柔的姑娘,几乎就没有一个正常的。
上有洛凝雪,下有沈嘉君,皆是磨刀霍霍向着她。
“我没什么挑剔的,只是我口渴的没有那般快,反倒是你,这几日在府上没有被人怠慢吧?我听她们说你经常抢着做些事,你毕竟是客人,好像不太好吧?”
这徐姑娘算的上是把整个王府都摸了个透,多主上几日,只怕连王府地窖都能翻出来。
“没什么,毕竟是思蕴贸然来打扰的,帮忙做些差事也都是分内之事,唯独害怕嫂子因此讨厌思蕴,所以……所以思蕴才沏了些茶来讨好嫂子。”徐思蕴目光炯炯的望着洛元柳,好像受了什么委屈一般。
乍一瞧,洛元柳还以为这姑娘所意中的其实是自己。
“那就是辛苦你了。”
洛元柳端起茶盏凝望着清绿的茶水,也未觉出与平时有何不同,正有些感慨可是自己又一次犯了多疑的毛病,便瞧见茶水中漂浮着许多细小的粉末颗粒,又渐渐溶于茶水当中。
她借着余光瞥了一眼徐思蕴欣愉的脸色,似是盼着她赶紧将这盏茶水饮尽。
洛元柳现在是越来越觉得自己未必能活到那个收到祁承泠回信的时候了。
她心一狠,咬准了破罐子破摔便能诈出这姑娘的底细,当即抿了一口茶水含在口中,又向着徐思蕴婉然一笑,还未来得及开口掩饰,就先听到了赋生极其刺耳的挖苦声:“宿主现在是想不开,已经要开始作死了吗?”
开玩笑!
她洛元柳堪称是全世界最惜命的人好吗!
“你胡说些什么?我又没咽下去。”
“赋生是觉得宿主想死无妨,只是请宿主不要拖着赋生一起死,做些人干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