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文晏把灵鱼幽蝶锁在盒子里后,有相当长一段日子没有去碰它。
直到有一日,皇后召几位皇子入宫说话。
皇后出身大族,又担国母之位数十年,早已自有不怒自威的仪态。
她微微笑着的时候,才透着几分和蔼。
“你们几个总归有公务忙,甚少和母后见面,如今只差了个二子,算了,素来管不住的性。”
祁承泠在这种觥筹交错的宴席上,向来是不喜多言的。
唯有太子和祁文晏常常说些话讨皇后的欢心。
祁文晏上前拱手作揖,道是寻来了一件稀奇玩意儿,要送予皇后,聊作解闷之物。
皇后说道。
“那便瞧瞧煜儿的心意。”
祁文晏击掌两声,有宫人捧着一方约摸四指宽,方方正正的铜金鎏盒,高举过头,请皇后赏悦。
皇后惊诧道。
“这是什么?作的这么神秘。”
连席下右位一向性情冷淡的祁承泠也侧目而视,对此物怀了几分好奇。
祁文晏指尖一掀,一颗圆润硕大,黑透莹亮的蛟人珠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皇后一顿,饶是见多识广的她,也只见过黑珍珠,蛟人珠却是从未见过黑色的。
“此物倒是稀奇的很,蛟人珠本就极难找寻,不曾想世间还有黑珠。”
祁文晏得意一笑。
“确实难找,所幸儿臣赋闲,故此有这么多闲功夫可去寻宝,倒是难为太子殿下,国事缠身,就没有我这么多的时间可享受了。”
太子举杯朝他笑一笑。
“四弟说笑了。”
皇后将那枚黑珠子玩赏了一会儿,颇为爱不释手。
祁文晏又缀言。
“这颗珠子,原还是有点来历的。”
皇后放下黑珠,追问。
“什么来历,你也说说,大家权当听个故事。”
祁文晏一一道来。
“一般的蛟人珠是母蛟才可产珠,但是这颗珠子是公蛟产的。公蛟若在幼时失去母蛟,会日日哭泣,哀啼不止,直至生命消亡的最后一日,最后盈出一颗汇聚了全部心血精华的黑珠。”
皇后精致的妆容,也掩饰不了她有片刻的失神,望着祁文晏的眼神极为复杂。
不过她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女子,瞬息间就恢复如常,适才的异样恍若从不存在。
“这个故事,说来令人动容。煜儿自幼丧母,惹得我好生难过。”
太子明白他母后的意思,接着皇后的话继续往下说。
“四弟要多多保重,平日还是多念点书为好,不要让母后为你担忧。”
母子俩一唱一和,祁文晏却觉出点不一样的古怪来。
他再去瞧祁承泠,祁承泠唇边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让他了然了什么。
这场家宴最后算是草草结束,皇后又道。
“知道你们坐不住的,都先回府吧,我和漠儿还有些要紧事嘱咐。”
亲疏有别,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祁承泠自始至终都没有怎么开过口,听到皇后下了逐客令,拂袍起身。
经过祁文晏位置的时候,反常的邀请他一路同行。
祁文晏心下觉得倒也无妨,他本就挺欣赏祁承泠的本事,和他同行,还能拉拢关系。
“那弟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祁玄漠见二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大殿后,转头询问皇后。
“母后今天是发觉了什么端倪吗?”
皇后一改人前的贤惠温柔的慈母作派,她凤眼一眯,只让人觉得胆战心惊。
她冷笑一声。
“怕是老四,知道了关于当年的那桩秘密。”
太子有些意外,不过是三言两语的一个故事,皇后怎么这样小题大做。
他安慰道。
“或许是母后多心了,蛟人珠确实珍贵,故此他才献礼于母后,当年的事情做的隐秘,他不可能得到消息。”
皇后摩挲着尾指细长的金嵌红宝石护甲,她意味深长。
“你是不是府中丢了一样宝物,灵鱼幽蝶?”
太子一惊,暗觉皇后的耳目竟然如此迅速,可见她到底安插了多少暗线。
“是的。”
皇后眸光稍暗,十分可惜似的语气。
“可怜了,我本瞧他失尽母族支持,人又呆笨愚蠢,想留他一条性命的。”
太子手中不稳,撒落了一杯茶水。
“那样宝物,是府内的侧妃所毁——”
皇后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她无疑是后宫中最聪明的女人,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
“那颗珠子是他在试探我,听听那个故事,有多让人浮想联翩。”
太子还想说些什么,但最后也只是张了张嘴,一个字都没有说。
祁承泠和祁文晏虽为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但二人单独相处的时间,实在是少之又少。
祁承泠自然不会是因为什么想增进兄弟情谊这种无聊的原因才和祁文晏同行。
他淡淡开口。
“皇后对你动了杀心。”
不愧是祁承泠。
说这种生死攸关的话题,依然是不动声色的平静。
祁文晏好奇的瞧他。
“三皇兄这是何意?”
祁承泠哼了一声,深觉此人是扮猪吃老虎的性子。
“你故意送那样的珠子给皇后,皇后素来又是个心细如发的,她定会对你起了疑心。再加上,经皇后残杀的妃嫔不在少数,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皇后和你母妃之死脱不开关系。”
祁承泠话少,为了让这个弟弟现出原形,少见的多说了几句。
祁文晏点了一点下颌,圆圆的满月脸又绽出个和善可亲的笑来。
“原来如此,弟弟记得三皇兄也丧母,不知道和皇后有没有关系?”
祁文晏说的话很令人遐想,不明说,指引性却强。
祁承泠不受这种话的引诱。
“我母妃的死,和皇后并无关系。”
祁文晏纳罕道。
“这可就奇了怪了,三皇兄哪来的自信觉得不是皇后动的手?”
祁承泠脚步一顿,他的眸子看不出任何情绪,犹如暮夜之下的镜湖,连点风声都不见。
“如果是皇后动的手,我已经查出来了。”
今天发生的事几乎步步是按照祁文晏的计划实行并且发生的,唯一的意外就是祁承泠。
祁文晏觉得,看来是自己一直小瞧了祁承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