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默不作声,继续往篝火里添加着枯枝,我见对方并不感兴趣,便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相传有一头叫魅的鱼妖,她一辈子都生活在江中,虽然魅经过百年修行,上半身已经化为人形,但是她始终有一条鱼尾不曾退去。
就这样时间过了一年又一年,魅终于厌倦了这样重复的生活,她开始渴望有一段爱情,就像江边那些一代又一代的人类一样。
有一天,一个年轻的渔夫在江边打捞到了一条红色的鲤鱼,可是他见那鲤鱼肚子高高鼓起,知道这鲤鱼即将产子,便生出不忍之心,悄悄将鲤鱼放了,因此饿了一整晚的肚子。
魅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一天又一天,那个渔夫经常来这条江里打鱼,又经常因为怜悯而放生那些可怜的鱼儿。
魅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这个拥有怜悯之心的渔夫。
她想与他见面,却又怕吓到他,于是她请求河神帮她退去鱼尾,哪怕付出任何代价她都可以接受。
河神被她苦苦哀求感动,答应与她做一次交易来完成魅的心愿。
第二天,渔村来了一个隔壁乡寻亲的女子。
她与渔夫偶遇在桥头,很快两人一见倾心。
化身成人的魅如愿以偿的和渔夫相恋了,他们过了十分幸福的七日。
在这七天里,他们一起去看了日出,去了镇子里看戏台,吃了人间的野味佳肴,也赏了十五的花灯。
七日之后的夜里,在渔夫睡下后,魅悄悄的再次回到了江边。
她曾与那河神约定,退去鱼尾之后,她只能保持人类的样子七日,一旦过了七日,她便会变回那条再没有灵智的红鲤鱼。
天亮之后,渔夫一路寻到了江边,却再也看不到魅的身影。
一条红鲤鱼盘旋在水面,怎么也不肯沉下水去,它曾经有个特别的名字,叫做魅。
故事的结尾,渔夫再也没有找到他妻子的下落,他以为自己的妻子失足落入了江水中,不然她怎会抛下他独自离去。
又过了三年,渔夫彻底绝望了,他选择在一个寒冬的夜里一头扎进冰冷的江水中。
青鸾抱着膝盖,弯着头,听着这个故事一直到结束,良久才抬头问我道:
“七天,短短七天的爱情换一辈子的生命,值得吗?“
“当然值得,爱一个人,七天难道不比一万年更有意义吗“?
其实此时的我也不过是不懂装懂,就为了在青鸾面前展现下我的学识,记得上次这么自作聪明做的时候,还被美人当成了傻子。
美人儿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子,又救过我一命,这就够了,在我认为,这就是喜欢,这就是爱情,哪怕只是我一个人的单方面幻想。
“七天比一万年更有意义,这不像是你能说出来的话”。
青鸾并不相信我能说出这种话,在她看来,我不过是一只普通的猴妖,和东胜神州那几十万小妖没有什么区别,哪怕我前世是那凶名赫赫的明石猴王,可这一世我只是一头普通猴王而已。
“那只能说你以前太小看我了,我能说出的大道理可多了,你要不要听?保证三天三夜都说不完”。我得意洋洋的说道。
“我睡了,咱们明天还得赶路,竹先生去了万寿山参加妖魁大会,他提前给我留了信,让我带上你一起过去见见世面”。
青鸾背过身去,躺在草地上,说完这些便不再与我对话。
在她转过身去的那一刻,我分明借着火光看到她的眼角有一丝晶莹的亮光。
想不到这丫头还是个爱哭鬼,想当初我从说书先生口中听到这个故事时完全嗤之以鼻,一点都不成感动,那个时候填饱肚子可比什么狗屁情情爱爱重要。
妖魁大会是什么东西?
我只听过花魁大会,那可是新郡城里难得的盛世,无数富家公子为了飘香楼的花魁美人挣得头破血流,银子,铜字像下雨一般从半空挥洒而下,几乎淹没了花魁会的整个看台。
像我们这种底层人物仅仅能爬上街对岸的楼顶,远远瞧一眼那花魁的大概轮廓样貌。
如果运气不好时,除了老鸨那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肥臀便什么也看不到了。
回忆起新郡城的种种,我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也不知青鸾给我喂了什么灵丹妙药,比起那新郡城里的郎中不知强了多少倍,我在想如果死鬼爷爷有我这么好的运气,也许就能挨过那个该死的冬天了。
我勉强站起身来,扶着墙壁走到洞外,借着月光吸收起日月精华来。
今日和白冥一战,我终于明白了自己与大妖间的实力差距,除了加紧时间修炼,我没有别的选择,得罪了虎扑山里的众妖,我迟早要面临无数妖怪的追杀,竹先生和青鸾能保的了我一时,却保不了我一世。
十六年的风风雨雨让我明白,做什么都得靠自己,一辈子依靠别人是没有出路的。
我闭着眼睛,边用体内的妖丹吸收日月精华,边回忆着我与白冥的战斗情景。
对方是头水妖,我的妖力又不如对方,星火缭绕术自然对他无效,我必须尽快找出一门能够克制对方的法术,不然去万寿山的路上,我岂不是一直要躲在青鸾身后。
青鸾是如何胜过白冥的,我没有问,也不敢问,这是一件很打击人的事情,我一直以为自己学会了几手法术后,青鸾这个只会练剑的丫鬟早就不是我的对手了,哪知道结果却是她大老远的跑来挺身相救。
我运用六道神识术再次试图与三藏沟通,果然随着我的神识延伸,耳后的毛发一阵颤动,我在神识世界之中再次见到了玄奘小和尚。
“小猴子,挨揍了吧,被打疼了吧?一个小小的水妖都打不过,你这样子迟早是被灵石明猴夺舍的命,哎,看样子我是指望不上你了”。
刚一见面,小和尚就摆出了一副说风凉话的样子。
我气的牙痒痒,不过我现在有求于对方,只能忍气吞声,笑脸相迎道:
“玄奘大师,俗话说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我这修炼不到半年,怎么可能是这种千年老妖的对手,不过呢,我胜在有名师指导啊,只要玄奘大师愿意金口那么一开,我打败那水妖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嘛”。
“恩,马屁拍的不错,不过本僧一介出家人,从来不吃这一套,就算你把口水说干了,喉咙说哑了,贫僧也不打算帮你”。
小和尚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眼观鼻,鼻观心,盘着腿,念叨着佛经。
这死秃驴,看样子求他是没用的,和这死秃驴接触的这两次,我算是悟出了些门道,那么我只能用其它的方式了。
我收起了笑脸,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吹着口哨哼道:
“玄奘大师莫怕是对付不了那水妖,才故意不肯教我一招半式,算了,看样子大师也不过是凡夫俗子一枚,耍耍嘴皮子还行,论真功夫那就只能装装样子了,恐怕您也只会些安神经、安魂经之类的骗人把戏吧,不然怎么可能被那灵石明猴骗了几百年都回不去北俱芦洲”。
果然我话音未落,入定中的玄奘小和尚脸上两道卧蚕眉毛已经拧成了一个川字,他猛地睁开双眼,对我怒目而视道:
“小猴妖,你可搞清楚了,是你本事不行,不是贫僧本事不行,那水妖也不过是占着变化多端,让你无从分辨它的真身,才将你打的毫无还手之力,但若是你习的那龙鹰妖一族的洞天镜瞳术,一切幻象在你眼中便会无所遁形,你自然就能与这水妖过上两手”。
“才能过上两手?”
“你以为就凭你一个茧态妖怪,靠着学一手法术就能打败鲤态大妖?那别人这千年修为岂不是和茅坑里的粪便一样中看不中用了”。
玄奘和尚给了我个白眼,没好气的教训道。
有、总比没有好,洞天镜瞳术?
难道是类似于那孙大圣的火眼金睛之法,我心理乐开了花,但是表面仍然装作一副不信的样子道:
“通天……恐吓术?这是什么狗屁道法,莫不是装门吓唬人用的,一听就是骗人的玩意”。
“是洞天镜瞳术,不是通天恐吓术,你这小猴子不但本事不行,连学问也是大字不识,真是气煞小僧也,那明石猴王虽然品性不堪,但是至少上知天文,下识地理,佛法僧经手到擒来,比你这小子可强的不是一点半点“。
我的话把三藏小和尚气的七窍生烟,他气呼呼的继续教训道:
“我现在将这道法法门直接送进你的神识之内,学不学的会就看你自己了,练好这门法术前别再打扰我修行,空渡大师曾经提到过,三界之中,无论是人、是妖、是器灵、还是精怪,无一不可立地成佛,本僧总有一天会突破这器灵之身,成为真正的佛仙之体”。
转眼间,我已经被玄奘和尚赶出了双方神识交汇的世界,同时一道新的术法法决也传入了我的神识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