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以为能这样陪着他一辈子就满足了，直到后来有一天，我的医馆里闯进了一个不入流的道士，不由解释硬是说我是害人的狐狸精，煽动百姓一起要活捉我，最后不得已，我被逼得显露了原型，又出手和他斗了法。
澜归那时候就在一旁，他看到了一切，也知道了我不是凡人。”说到这八娘娘的目光暗淡，仿佛那天被心上人看到自己的真身时，那种彷徨不安的感觉和慌乱无措的场面，又历历在目。
我伸出手心疼的抱了抱她，安慰到：“没事的，您是仙家，是高不可攀的胡家小姐，那个辣鸡臭道士懂个屁！只是李澜归他……是个什么反应？”
“澜归并没有吃惊，倒是他的妹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哭着闹着要他和我断绝来往。”她苦笑一下，接着说：“后来他确实没有再来，直到三个月后他妹妹嫁给了外地的一户好人家，他又重新回到了我的医馆，只是我已人去楼空。
因为附近街坊邻居都知道了我的身份，我不得已放弃了医馆，躲在附近的山上不愿面世。而他仿佛和我心有灵犀一样，竟然在山中找到了我。
我还记得那是个盛夏，山上的星空璀璨，萤火虫成群纷飞，他就站在朗朗乾坤之下，向我告白了……原来他很早之前就怀疑过我不是凡人，虽然如此，也没能影响他爱上我。”
八娘娘回忆起那天，脸上露出了少女般腼腆的笑容。她的化身本来就年纪不大，看起来和我们人类的适龄少女差不多，谈起感情，也是一脸憧憬。
“哟哟哟……”
我逗趣地朝她挤眉弄眼，嬉闹一番后两个人又重新躺下，我换了个姿势躺着：“那你们在一起了吗？”
提到这，她的原本闪烁的目光又再次暗淡了下来，眼眶也微微发红，她说：“我们一起换了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接着开医馆，依旧像从前那般美好的过着每一天。
可是我发现，每次我们稍微亲密一点，天上就会落下惊雷。一开始我以为是巧合，只是次数多了，便引起了我的怀疑。
这雷不知怎的就被我六姐注意到了，当时我六姐还未飞升，也是在人间当出马仙。有一天她突然找我到，警告我仙家不与凡人配，否则就会引来天雷惩戒。
我表面答应着她，背地里其实没有在意。
后来在一个良辰美景的夜里，孤男寡女，干柴烈火，于是我们像所有年轻男女一样，一时情难自禁，就相互把自己交给了对方……
这时天雷又起，而且比任何时候都要激烈，闪电划破天际将黑夜照亮，而那一道道天雷，直接把我们所在的村子劈得面目全非，火光四起！我听到外面人们的尖叫声和哭喊声，还有屋舍燃烧后塌方的声音……”
她的眼神空洞，我从她的描述中感受到了当时情况的可怕，仿佛身临其境一般，到处都是烧焦的房屋和枯木，人们在逃窜，在哭喊……
我安静的平躺着，望着天花板，不敢再继续问。
可是故事还未说完，她自顾自的继续接着说：“我当时撑起了结界，所以我们俩都没事。反而是附近的村民被我们所连累，死的死伤的伤，本来欣欣向荣的村庄，一夜之间成了废墟。
我害怕家里人找到我，害怕为这场灾难负责，留下了我所有的金银珠宝之后，连夜带着澜归再次逃离。这次我们直接去了皇城，想着天子脚下，老天爷怎么也会给几分薄面吧。
自那以后我们一直规规矩矩，他勤奋读书，我行医养家。有天夜里睡觉时他抱着我说，等他高中状元，就带着皇榜告示，领着八抬大轿，风风光光的迎娶我。”
我挤出一抹笑，替她掖了掖被子。不免想起了之前我和胡月卿做的那件事，心里有些后怕，也有些苦涩。
“那他履行承诺了吗？”我的心里其实还是希望能听到好的结果，这样也能给我自己一些信心。
“他来了。澜归寒窗苦读十余载，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他一举夺魁，高中状元。
那天的鞭炮从城门放到街尾，放榜的铜锣和奔走相告的声音响彻大街小巷。
我当时还在医馆，听到铜锣声和马蹄声，顿时就冲出屋子去看，果然，是澜归中榜了！我喜出望外，欣喜若狂，一直在门外等着澜归守着他的承诺，领着八抬大轿来接我。
果然，他托人送来了凤冠霞帔，还差人把我打扮成最美的新娘。我手里捧着一个苹果，就坐在医馆里等着他的迎亲队伍。
就在这时，我感到四周结界落下，是我家里的姐姐们来了，她们制止我嫁给澜归，如果我硬要和凡人结合，必定会引来天劫，到时候就祸害了这一方百姓。
我当时都已经梳妆完毕待嫁闺中了，哪里还听得进这些，于是大姐从天上下来，拿了捆仙索硬是把我掳走了。
都说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他人生中最重要的这天，我终于可以嫁给他，没想到大婚在即，却不得不屈服于天意。”
八娘娘说到这，再也控制不住，豆大的泪珠滚滚落下，梨花带雨的模样让我心疼极了。
“姐姐，你别哭……”我手忙脚乱的用手帕给她擦眼泪。
她一边流着泪一边笑着说：“澜归意气风发地骑着高头大马，领着喜乐队和八抬大轿来到医馆的时候，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我央求姐姐们临走前让我留给他的最后一封信。
读完我的信，他肝肠寸断，哭得快要昏过去。
我在天上看到这一切，也哭得昏天暗地，只能央求姐姐们去帮帮他，与其让他这样痛苦的活着，还不如让他忘了我。
二姐给了他一颗太上老君的忘情丹，他当着姐姐的面吃了，让我放心走。谁知我们刚走，他就抠喉将药吐了出来。
我和他天各一方，望天相守。我没有再下过山，只是听我的贴身侍女说，他终身未娶，孤独终老。”
说罢，我们俩久久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
我的心也跟着她隐隐作痛，最终还是没忍住问她：“那你现在还爱他吗？”
“当然，我们仙家一生只会爱一个人，认定一个人就会爱一生。”
“那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
“后悔下山遇到他。因为这本就不是公平的感情，他死后长眠，自是不用再挂记这段感情，而你寿命悠久绵长，意味着你会带着这段回忆直至永远。”
她坐起身，眼睛里还闪着泪光，她认真的问我：“那你后悔吗？遇到我们家九郎，爱上他却无法跟他在一起，甚至都不敢告诉旁人，你后悔吗？”
我几乎是想都没想直接回答到：“不后悔！哪怕只能看着他，守着他，我也觉得这辈子值了。”
八娘娘破涕为笑，刮了一下我鼻子，说：“真是个傻姑娘，我喜欢！”
我不好意思笑了笑，心里却是无尽的落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