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市集有了一瞬间的凝滞,那句有些惊人的话语……大约是从那位少年口中说出的……吧?
诸位官员和那吵嚷的汉子都安静下来,神情各异,那少年却甚是平静,振振衣袖双手向上虚拱一礼:“吾乃当今赵国陛下第七子,奉旨出使陈国,为两国邦交友好而来。不知这位将军在国都城门前阻拦我等,出言辱骂,所为何来?莫非是陈国国主不屑和谈,欲斩来使扬威不成?”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嚯,此子不当小看!”许叔与柳伯对视一眼,均有赞许之色。那将军分明是得人授意,要在进城前寻衅滋事,好杀杀锐气,毕竟两国边境摩擦非一日两日,这次来使也是为了商议战败赔偿而来,当然,败的是陈国。不料这位七皇子三言两语间就将矛盾挑了个明白,反出了个难题。当着众百姓面前,岂能真做出诛杀使臣的事情?何况对方再不济,也是个货真价实的皇子啊。
“你!”那将军涨红了面皮,真欲提刀而上,周泉急忙上前死死按住:“将军!吕将军!莫要冲动!七殿下说的是,此次赵国使臣出访我建城谒见陛下,确是为两国和平。将军不可轻信谣传,做出什么有违国策的事来啊!”此言一出,那将军冷哼一声停住动作,周围人都缓和了下来,周泉趁机向这位七皇子行礼道:“七殿下,这位是我建城负责巡防治安的乌鞘营统领吕崎将军。吕将军为人豪爽,不拘小节,多有冒犯还请殿下见谅。”
“这位当真就是那赵国七皇子么?”在一旁默默围观的豆娘心下暗自嘀咕,“看起来好年轻,只是不见容貌什么样?”寻思间只听这位七皇子微微一笑:“吕将军快人快语,何罪之有。至于本国和谈的诚意,稍后自会面呈国主,请各位无须忧虑。”“这算是高拿轻放了?”周泉心下掂量,面上亦含笑称是。
方才七皇子一番话固然让人措手,周泉的回复也不可谓不漂亮,点出了两国和平来敲打对方,虽然看似是用“国策”二字来呵斥了吕崎,实际还是暗搓搓的表示由于赵国常年与陈国不和,此次更是发动了战争,名为和谈实为敛财,也由不得有些“风言风语”在煽动,既开脱自己,又警示对方。好在这位殿下也没继续为难,任由他稳住了局面便罢了,想来也不是要执意产生摩擦。
就在周泉与这位七殿下客套几句,和气渐生的时候,在旁一直按刀不语的吕崎突然插口道:“赵国小儿,想进建城,就先打败我吕某再说吧!”
“吕将军!你这……”周泉一阵气恼,刚要出口的话却被七皇子抬手挡下:“周大人不必担忧,吕将军乃军旅之人,想来以武会友方为佳话。”“哼,你莫嘲笑吕某一介粗人,好得些教训!”“岂敢。”七皇子微微一笑,“乔彧,你来跟吕将军切磋吧,点到为止。”“属下遵命。”身边一个护卫模样的人上前抱拳应到。吕崎面上闪过一丝不悦:“点到为止?莫不是小瞧吕某?”乔彧上前一步行礼道:“吕将军不要误会,比武切磋点到为止,免伤和气,还请吕将军手下留情。”周泉也赶忙上前劝道:“是啊是啊,以武会友,权当交流了。七殿下,请随下官移步,免伤贵体。”
顷刻间道路中就空出一片来,只见那吕崎虎目圆睁,大有威风,反观乔彧虽一身护卫装扮,却显得斯文不少,十七八岁的俊秀模样,吸引不少旁观的小姑娘暗暗议论。豆娘也不例外,瞅着那乔彧出神:“护卫已然生的这般秀气,不知那皇子殿下该如何出众?”她瞧着那位七皇子已被周泉请到路边摊位稍坐,便也挤了过去。
可巧,周泉将七皇子让进的正是许叔的摊位,一直暗中观察的许叔忙笑脸迎来,亲自端上了枣茶。周泉请七皇子落座后开口问道:“这位店家,可有什么好些的酒水小菜?”许叔闻言笑道:“回这位大人,小店做的是早点营生,有特色卷饼可食,若是两位贵客想解解渴,还有……”“还有甜豆花哟~两位,来一碗豆花么?”豆娘从许叔身后探出个脑袋,笑吟吟的插话。许叔一惊,皱眉呵斥道:“豆娘!莫胡闹。”又向周泉等陪笑道:“大人莫怪,这是同在此处做豆花生意的小丫头……”周泉也看到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摇摇手笑道:“无妨无妨,这位小姑娘有甜豆花卖?”豆娘眨着眼睛笑眯眯的点头,天真可爱,周泉心下亦有几分喜欢,转头向七皇子问道:“七殿下喜甜食否?”这时乔彧与吕崎已交上了手,七皇子正朝街上瞧着,闻言回首,含笑言:“还不曾尝过贵国豆花风味。”豆娘本就等着瞧瞧这位殿下真容,忽然眼前一亮,这少年端坐此间,鬓若刀裁,目如点漆,颇有贵气。看的豆娘脸上一红,抽身就跑了。
“哎哎?我还没说豆花要放些什么……?”周泉有些发蒙。
此时,乔彧和吕崎的“切磋”也到了紧张的时候,你来我往,难舍难分,加上吕崎大呼小喝,看的周围人目不转睛,惊叫连连。
豆娘一口气跑到自己的板车前,也无心再去看什么比武,摸了摸自己的脸定定神,做起豆花来。
七皇子和周泉也瞧着二人交手,不得不说,乔彧的功夫好似高出吕崎一筹,不仅不让对方强攻近身,还能时不时摸到关键部位,引得吕崎怒吼连连,旁观者瞧的目不暇接。“七殿下,为两国和谈计,还请您手下留情呐。”周泉皱着眉头,面带忧色,七皇子却依旧没什么表情:“周大人放心便是。”
眼角闪过一抹粉色,豆娘端了两碗豆花小心翼翼的搁在他们面前。周泉忧心战局,并没甚胃口,反倒是七皇子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这碗豆花,豆娘看他脸色,轻声说:“这豆花是今早点的,鲜嫩着呢,上面浇了蜜汁、芝麻、花生、玫瑰圆子和少许牛乳,请殿下品尝。”
场中胶着的战局忽然有了变化,只见被乔彧震开的吕崎一脸愤色,忽然抽出腰间的大刀冲了上去,乔彧后错一步,也拔出腰间佩剑,围观人群发出一片哦哦的叫好之声。
七殿下却仿佛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些,端起碗来仔细品尝了一口,赞道:“入口清鲜,豆香十足,浇汁甜而不腻,很是提味。”豆娘得了夸奖很是高兴,大着胆子也凑在桌边坐下:“殿下喜欢的话,我家豆花还有其他料可选呢!”许叔在一旁留神听着,见这位七皇子并没有怪罪的意思,便没有插话。
两个人从豆花开始慢慢聊了几句,豆娘心慕他年少英俊,言谈间更觉随和可亲,不由得放大了胆子追问道:“殿下,你叫什么名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