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不平兄弟二人,在送了早餐之后,又简单寒暄几句,就先行离了章泽的小院。
章泽回到房中,就着梨花木架上的铜盆,挶起一捧清水,轻轻的抹了几把脸颊,用丫鬟备好的毛巾擦干净,整个人一阵神清气爽。
简单洗漱一番,用过了贺家送来的早餐,也随机出了门去,他与贺家兄弟二人约好了,今日晌午出去游城的。
再见贺家一众仆役丫鬟之时,他们似是都得了吩咐,恭敬的给章泽见礼,还喊一声:公子!人人皆是如此,章泽倒是咂摸出点味道来,不过也未过多理会。
径自寻了贺家兄弟二人,出门上街去了。
此刻正是清晨,街上行人早起,出活儿的出活儿,摆摊的早早抢占好了位置,临街店铺也都撤下了挡街门板,更有一些买早点的小贩,可劲儿的吆喝着。
也能看到几个无赖子,晃着膀子,横行无忌在大街上,众人见之如避蛇蝎。
贺家兄弟本想带着章泽,到这双煞城的风光之地游览一番,不过被章泽就拒绝了。
章泽打心底里就是个普通人,莫名其妙之下来了这光怪陆离的世界,一路上见过的,要么是避世桃园的圣地山门,要么就是非人横行,着实是将他心中恪守的那点世界观给颠覆了,尽管平日里不曾表现出来,可心底深处,总会有那么一丝难以适应的感觉。
此刻身处凡尘俗世,睁眼看着滚滚红尘的烟火气,倒是让他久久绷得紧紧的心神,放松了几分,一身轻松。
这才是他理解中的世界该有的姿态,同时也告诉自己,这个世界不光有那些个光怪陆离,千里飞剑取人头的场景,这里也有普通人,有生老病死,有市侩无赖。
“仙山渺渺不知处,红尘滚滚百态生。”
章泽兀自感叹道:“没有这红尘百态,总是感觉缺了点什么,唯有此刻才更真实一些!”
听了章泽这没来由的话,贺不平眼神之中倒有一丝莫名闪过,落后半个身位的他,看向章泽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审视,也不知是也又想到了什么。
章泽虽一副百无聊赖的闲散模样,也没有回头,可还是感觉到身侧的目光正看向了自己,修士的直觉向来很敏锐的,况且贺不平的修为比起贺不凡来,还差了一些,不过章泽也未在意。
倒是一旁的贺不凡更简单一些:“总觉的这话不像是章兄这般年纪该有的,可是想到了什么?”
章泽微微一笑,摇头道:“不过是随意牢骚两句罢了,久别了的烟火气更让人觉得亲切些。”
贺不凡听了,只当章兄真是随口之言,也不做他想。
一旁的贺不平却开口道:“想来章兄弟来的地方,应是离这红尘俗世有些远罢,才会对这烟火气感兴趣,像我等这生于凡俗中人,对着烟火气却是看的有些腻了。
只可惜,正应了章兄弟那句话,仙山渺渺不知处啊,欲求而不可得。”
章泽听出了贺不平话音中的试探之意,心中呵呵一笑:“这贺家老大,还真是一颗玲珑心,操的心着实是多了点。”
不过他也不觉得反感,这不正是红尘百态?有如贺不凡那般思虑单纯的少年,自然也有如贺不平这种心思细腻深沉的。
“不平兄又是哪里的话,岂不知在这庶民眼中,你已是高不可攀的仙家之人,贺府便是人间胜境,可活人无数,可决人生死,你这是身在其中不知山高了。”章泽回身微微一笑。
贺不平却一时不知该怎么答话,本是想看看能不能顺嘴试探出章泽的来处,却没看出来此人也是这般的圆滑。
两人的第一轮交锋就这般草草结束了,不过贺不平虽然落了下风,心中却也不馁,继续陪着章泽闲逛。
一路上,兄弟二人你言我语,倒是为章泽介绍了不少双煞岛的事情。
“我也曾遇一老农,这活人无数之说便是自他那里来的,贺家确实是安定一方啊,两位身为贺家子弟,当时与有荣焉。”
不知何时,三人谈论起双煞岛仅存的两大家族之事。
果然,贺不凡听了,神情之上露出一抹难掩的自豪之意,他心思单纯,自幼也常常跟在爷爷身边,知晓爷爷的心思,既得一地之供养,当护一方平安,这也深深影响着他,心中自有一股豪情侠义之气。
便是贺不平听了,都觉得十分受用,只是转念又低声叹道:“唉,也不瞒章兄弟,这也都是过去的景况了,如今苗家伙同一群外来之人,将岛上搞得是乌烟瘴气,民不聊生,偏生我贺家有出了些变故,轻易插手不得,有心拨正,却也是无力的很哪。
章兄弟也看到了,这双煞岛上普通人居多,以往我家主事之时,大家都还能活的自在些,不说是一片祥和景象,却也不差到哪里去,可如今呢,便是这街上的摊贩都少了许多,这还是在北城,其他三城可没这般光景了。”
却是三人见这外出讨活计的老汉与妇人居多,尚有些半大孩子夹杂在其中,方才有贺不平之言。
却也不知贺不平是有心还是无意如此这般,不过章泽心中自有处世之道。
“可这双煞岛除了贺家,还有哪个能为这黎庶之民,讨得一个朗朗乾坤呢?不平兄,我非你贺家之人,不敢劝你等如何,可平心而论,我等修行问道,修的又是什么?
男儿在世,总要做些什么,若一味求全,畏缩不前,哪还有什么大道可言!这世间万般妙法是道,可心中正气难道就当不得大道吗?
我曾闻,在那亿万里外的中洲域,有儒家一门,他们心中所求之道,正是这胸中正气,天地浩然,其门徒多以安天下黎庶为己任,端是一番大气象啊!”
一番肺腑之言,便是贺不平这等心思细腻之人都听得心神激荡。
而贺不凡,此时就是热血沸腾了,似是找到了前行的方向一般,恨不得现在就去与那苗家人争上一争。
而贺不平却要更加冷静一些,看向章泽道:“章兄弟此言,又怎不是我心中之意,只是若要对付那苗家,还有那群外来之人,却没那么容易。
我曾听二弟言,章兄弟一身修为通玄,既然章兄弟心中也有看不惯之意,不知可否留下来助我贺家一臂之力?”
章泽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了贺不平,平静道:“此话,是你贺不平之言,还是贺家之言?”
贺不平目光也不躲避,直视而上:“我祖父一生所为,便是护佑一岛,贺家子弟有怎敢背道而行!”
章泽点点头:“若说章某一身修为通玄,那却是言过其实了,不过一己之力还是舍得的,且我与那苗家已有恩怨,只是......”
“只是什么?”
贺家兄弟二人俱都目光灼灼的看向章泽。
贺不凡眼神之中也是充满期待,章泽的实力他是见过的,若能得其相助,也是一大强援啊,若真是开战,那四境之上的争斗插手不上,可四境之下的又有几人能是他的敌手?
尤其是那一声浑厚宛若无底之洞的真元!
只听章泽言道:“我若帮忙,事后还许贺家应我一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