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根本是驴唇不对马嘴。
一开口陈清就后悔了。
最大的破绽莫过于,我觉醒的能力是消除原有能力的能力。
听听,这是人话么?
大力士力大无穷,抓起头发把自己抛出地球?
好在蠢话自有蠢人听。
千万别小巧人类这种生物。智慧生物的显著特征,受大脑发育影响能够诞生拉高种族上限的个体,以及附带出现一大批突破下限的累赘。
方重明的突然下跪,让陈清深刻体会到大自然的生物多样性。
不同的世界,同一个笨蛋。
“快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人活着只能跪爹。”
“不要,除非你答应我。”
要跪的话就把头低下去,态度诚恳点,魂淡!
“你先起来,只要你起来,我一定帮忙。”
陈清费劲把人从草地上拉起来,帮忙肯定是会帮的,至于能不能帮上忙,那就另说了。
“说吧,有什么困难。先说好,借钱我是一分都没有。”
两世为人,非要找共同点的话,那一定是穷了。
“我是想请你出手,帮忙消掉这个。”说着,方重明摊开左手。
此刻,陈清方才注意到方重明左手食指裹着类似创口贴的东西,看样子是没有止血用途,因为不具备透气性,更像是指套。
没让陈清久等,方重明将创口贴撕下,隐藏多年的秘密首次暴露在外人面前。
34!
数字纹身,差不多指甲盖大小,字体与工整二字无缘,偏写意的风格,印在淡淡横纹路的指腹,与其说写意,用潦草形容更为贴切,歪歪扭扭,拿脚趾夹笔写出来的字大概比这看得舒服。
“阿清能消除数字,快点把这段数字消掉吧,这样的日子我真是受够了。”
原来是这么一件小事。
陈清轻松一口气,这个要求正中下怀,之所以会向方重明透露隐情,就是想借机验证一番自己消除数字的能力能否用在别人身上。
根据现有情报,数字与人体绑定,目前的科学手段无法清除皮肤上出现的数字。
当然这里有一个大前提,无害除数技术至今无法攻克。
医学领域有捷径可走,连皮带肉一刀切的方法任何时候都管用。
通常管该手术叫作截肢,像陈清半张脸带涂鸦的情况,则要去另一间科室,那地方为手术取名整容。
本打算连唬带骗让方重明为伟大事业奉身,这下省事了,他自己送上门来。
毕竟搓数字这事实在缺德,半生努力付之东流,并且永远失去腾达的可能,充满希望的未来变得前途渺茫。
没想到世上还真有傻子愿意自断其臂。
何等愚蠢。
不对!
方重明蠢是蠢了点,不至于沦为傻子,顶多看起来不是很聪明的亚子。
尤其手指部位的数字对外观影响为零,没理由洗掉。
“你老实告诉我,这数字代表什么?”
众所周知,每个人身上印有数字的部位完全随机,而不同人群同一部位的数字背后的代表事件又各不相同。每个人都是特别的,每个人又都不是唯一的,尽管诱导数字增长的事件可能相近,而人体进化的方向又不一致,最后的最后,哪怕进化的方向雷同,最终获得的能力还是会千差万别。
生活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是苦是甜。
但是,数字属于个人隐私,除了陈清长的地方实在没办法处理,没看人方重明都知道绑个邦迪遮起来。
一般情况下询问这种问题,相当于打探个人私密,是非常失礼的行为。
好在,方重明已经放弃治疗。
“这个,它记录我用手写作业的次数。”
看样子就是在撒谎,学校可从不布置课外作业。
“哦,那再见!”
“哎呀,阿清好没幽默感,开开玩笑而已嘛。”
忙伸手把没走两步的陈清重新拉回来。
方重明又变得支支吾吾,一副难以言齿的样子。
便秘的表情充分反应此刻内心的挣扎。然而越是这样,陈清越好奇数字背后的秘密。
两人眼神对视,无声博弈。
唉,方重明率先败下阵来,只得坦白:
“一件事人人都会做,每个人都有理由去做,从少年朦胧启歩,青年时期加速发展,一天早晚各一次,周末加量,进入壮年后出现微弱下滑趋势,视个人作息习惯而定,人老以后则随缘。”
真是难为方重明本就容量不足的脑瓜,想出这么一个绕圈子的回答。
但想难住生活经验异常丰富的陈清,真是想多了。
“打游戏?”
“吃萝卜干?”
方重明摇头,“要不算了,你赶紧给我消掉完事儿。”
陈清见状,拍拍屁股走人。
“唉,你真是我的清哥啊。”
方重明无奈凑到陈清耳边低语。
陈清方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以发现新生物的目光重新审视方重明。
“你确定?”
“差不多满一百次,数字跳一下。”
嘶~
可怕的数字,不禁令人倒吸一口凉气。
陈清下意识低头,右手手腕内侧‘67’的数字纹身颇为吸引眼球。
“我还是不明白,竟然已经用了3400次,多少摩出点感情,洗掉多可惜。”
陈清嫌弃地抬起方重明的左手,细细观察,厚厚的老茧覆盖手掌表面,如同古玩包浆般泛着淡淡哑光。
“正因为用多了,出现疲劳反应。清哥,我今后的幸福全托付给你了。”方重明苦苦哀求。
大概是五年前,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表哥轻轻翻身下床,小心翼翼的动作惊动了尚未入睡的方重明,原以为是尿急,就没去在意。可谁想没过多久,房间亮起微弱的光,少不知事的方重明揉搓惺惺睡眼,抬头,见到终生难忘的一幕。
从此青葱岁月,名师常伴,指腹的数字就在那时开始跳动。
起初并未在意,用绷带遮住,以免秘密泄露。
半个月前,久经沙场的老兵再也无法找回冲锋的号角,那粗糙的质感,好比磨砂纸刮痧。
方重明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出大事情了!
PTSD,
厌战情绪!
陈清没心思过问方重明的心路历程,既然答应了只得照做,想着尽快完事,然后和这满脑子快慢机的人划清界限。
强忍生理不适,使出冬天洗澡搓泥的劲儿,一连用力搓了好几下。
“咦?”
数字纹身丝毫没有变淡的迹象,更别提洗去了。
“清哥,都这时候了,别故弄玄虚吓唬人。”
方重明欲哭无泪,心凉了半截,给人希望又转手浇上一盆冷水,人世间残忍之最莫过于此。
“别急,让我再想想。”
回顾今早出门,惯例照镜子,第一眼发现脸上有脏东西,下意识沾了点水,用手去擦,没想到看似难以清洗的纹身一搓就掉。
没错,水!
怎么能少了最重要的一环呢。
咳!
呸!
一口陈年老痰吐到方重明手指,还了之前被溅一脸唾沫星子的仇。
“唉,你!”
“别叫,琼浆玉液,精贵着呢。”
主药就位,虽说有点恶心,但比起实验成果来说,还是值得一试。
指甲沿着手指纹路从上往下轻轻刮蹭,数字纹身就像泡在水里变软的香皂,略微一用力搓,数字印记立即变淡。
见有效果,上手来回揉搓,没几下,黑色的数字纹身便是缓缓褪色消失,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陈清清理完毕,特意留意手指,果然与预想的一样,指甲盖里没有任何近似黑色染料物质的残留。
人体数字,看似纹身,本质上接近皮肤肿起的淤青,沾点口水,然后使出搓泥大法,很快就能褪色。
“没了,哈哈哈,芜湖,起飞!我又自由了!”
一见数纹消失,方重明激动到两眼泛起泪光,站在原地又蹦又跳。
阿宅的快乐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恶心!
默默借他衣服擦干净手。
短暂庆祝,千言万语感激不尽,方重明转头跑向教学楼。
“你跑什么?”
陈清有些不放心,准备交代几句,千万保守秘密云云,只见方重明如脱缰野马般一头冲向教学楼。
“试试效果,放心,我一定会保密的。”
急不可耐的身影消失在墙角。
留在原地的陈清愣了半响,抬手轻轻摩挲右脸,忽然想起那段被搓掉的数字,即将化百的关口中断,而这个数字的由来,记录的事件,代表的方向,全部不记得了。
也许本来是记得,可当他动手清除时,连带数字相关的所有信息一并扫进记忆回收站。
至于手腕上的67,更是一片模糊,隐约记得似乎与血有关。
当然,这些和已经得到验证的数字消除相比,显得无足轻重。
在这个数字代表能力,象征未来的世界里,拥有清洗数字的力量等于拥抱整个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