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素听了这话,嘴上嗫嚅了几下,终是没出声,低着脑袋跟在两人身后走着。
他这样的失落,萧渐北看得很清楚,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等我们回去了就好了,日子还长着呢。”
许素略微顿了顿,才缓慢点头“嗯”了一下。
三个人往大道上走去,一路上都没怎么交谈,谢平有意想说几句话缓解一下,可身后跟着的两人都是副若有所思,心不在焉的模样,他也就没开口了。
走到一株高大的玉兰树后头时,他们听到一些吵闹声,不必绕到前头去,他们从干枯嶙峋的树枝间就能看到吵闹的两个人。
其中一人正是许素心心念念的萧渐离,而另一人则是阾阳王之子林轩。
林轩早就想把自家妹妹的事情给处理了,他听说萧渐离回来后,本就要去找萧渐离再商讨一番,可皇帝这些日子里得了萧家不少好处,赵家又大伤了元气,掏不出钱财,他要打仗,要充盈国库,都得靠着萧家。
所以他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找萧家麻烦,林玥的事情,他就先让林轩放一放,等平定了叛乱再说。
而流言蜚语犹如乘风而行,林轩哪里等得了,他迫切需要为自家妹妹挽回名声,所以这一次他事先就等在了萧渐离出宫的路上,非要在今天把婚事给定下来不可。
于是两人就在这大路上吵嚷起来了,萧渐离坚决不肯与皇室沾亲,尤其还在这种关头,她一旦与皇家结亲,皇帝还不知道能找出什么理由来扒她的家底呢。
林轩的态度更是强硬,他妹妹不能受了污名,既然清白已经给了你萧家,那就得你萧家负责任。
两人吵吵闹闹的,各有各的理。萧渐离刚才在大厅里本就动了怒,情绪还没完全消下去,手上都还残留着狠抓那太监头发的触感,要不是面前这人身份尊贵,她动不得,保不准她就又暴走了。
萧渐离被林轩纠缠的烦躁不已,她忍着暴躁来回走了两步,忽然就看见了玉兰树后头的三个人,其中一个正是罪魁祸首萧渐北,此时那小子还一脸无辜的望过来看热闹,她就更气了。
于是萧渐离指着树后头的萧渐北就骂道:“混小子还看!赶紧过来!这都是你给我找的事!!”
萧渐北忽然被骂,一脸茫然的过去了,“又有我什么事啊……”
萧渐离不等他走过来,自己先冲上去揪着他的耳朵,疼得他哎呦哎呦的叫唤,萧渐离又好气又好笑,骂道:“你还有脸喊疼,我没打你算好的了,你自己惹的祸自己来处理,你跟小王爷把话说明白了……”
“别啊姐,姐!我这才从那小破屋里出来,你能不能心疼我一下,先放手,放手……”
两姐弟打打闹闹,气氛一时更燥了,林轩皱着眉插了句话,三个人瞬间吵了起来,吵吵嚷嚷的,任谁也插不进去一句话了。
许素站在原地,在那玉兰树的后头。
玉兰树枝盘旋嶙峋,叶片稀少,未到花期,便不见它有花苞,玉兰花洁白如玉,清香似兰,从来在春风吹拂的季节里娇媚绽放,谁知道它在花期未到时竟是如此瘦枝枯叶,一时竟辨不清它是活树还是朽木。
他站在那儿,看着前头的三人,脚下一步也挪不动,他像是个被遗忘了的旁人,竟没人招呼他一下。
谢平隐隐觉着许素的情绪不太对了,他往过凑了一步,问道:“小公子怎么了吗?”
“没……”许素垂着眸,顿了一顿,开口移了话题道,“这树是不是要死了,都没什么叶子。”
谢平打量了一番那棵玉兰树,点了点头,道:“估摸着是活不长了,玉兰不开花时满树叶片,这一棵无花也无叶,怕是里头枯朽了。”
许素闻言,目光里染上些悲悯,他伸手摸了摸干枯的树干,又站了会儿,才道:“我们先回去吧,阿离和二爷估计还得忙一阵。”
“诶,好。”
等萧渐离终于忍无可忍后,当着林轩的面就踹了萧渐北几脚,又狠骂了他一通,放言对林轩说要么让萧渐北滚出萧家娶了你妹子,要么小王爷你拿钱走人。
否则我们鱼死网破,我萧家担了这奸污良家女的罪名,你阾阳王府也落个教女无方的笑话,我们两家谁也别讨了好!
眼看萧渐离是死不退让,宁愿让自家弟弟吃牢饭,都不肯受威胁,林轩也是无可奈何,他气得脸色涨红,也斗不过萧渐离。
可他也咽不下这口气,于是一声招呼就让自己身后几个奴才上去动了手,把萧家两姐弟一顿揍后才恨恨离去,此事算是就此了结。
可怜了萧渐北为了护住自家姐姐,被人劈头盖脸一顿打,他姐姐是没什么事,顶多就衣服给人踩了几脚,沾了点灰,他是从脸到身上,没一块不乌青的,哪哪都疼。
而萧渐离见他如此狼狈,还哈哈笑出了声。
两姐弟互相搀扶着出了那宫门,坐上马车回到府中时,已经是夜晚了。
天色明明才暗下去没多久,却是极浓郁的黑,乌压压的,莫名一股子压抑感,令人感到不舒坦,连那满街的灯火也缓和不了它半分,反而更显得这天色诡秘。
萧渐离扶着自家弟弟踏入萧府那一刻,舒缓了一口气,她抬手摸了摸自家弟弟的脑袋,露出些笑容来,道:“我们总算是回家了。”
萧渐北也有点兴奋,点头道:“是啊,回府了可真好!”
他在宫里日夜都盼着回府,如今终于愿望达成,兴奋也是正常的,而萧渐离则是因为在岭南孤立无援太久了,此时她踏入府中,身旁有了人,好像之前的无助和压迫都消散了。
她再不会陷入之前那般苦境之中。
萧渐北无比想念他那张松软的大床,一入了府他就松开了自家姐姐,喊了下人帮他烧水沐浴,他便自个儿欢快的奔向房间去了。
萧渐离倒有些气,但也没拦住他,只是心里念叨着臭小子跑的可快,这么久不见她,今个儿终于回家了,也不和她好好说说话。
但她一想自家弟弟指不准受了多少苦,想早点回房休息也是可以的,便也不气了,抬腿往自己房里走。
她快走到门口时,倒有些奇怪,从窗户里看,屋子里一片漆黑,像是没有人在一样。
可许素应该回来了啊。